<徐卡卡的饺子>全文

06年9月刊 漫友文化 新蕾Story101刊登
作者 齐木卡卡西 绘者 唐卡

  One
  如此我们站立此处,看见少女徐卡卡行走于1996年盛夏的街头。
  17岁的徐卡卡较之现在,除了眼眸更清亮,像有细碎的星子在闪,其他任何,那是无一可取的。
  17岁的徐卡卡也有她自认为的夏日风情,瘦骨伶仃,男士无袖长T恤,男士西装短裤,塑料夹板拖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黄毛,背上还煞有介事的来一个巨大的登山包,挤在一大堆花红柳绿裙角飞扬当中,是非常有流浪艺术家的气质的。
  徐卡卡从踏进这个超市的那一刻开始,就饶有兴致地在对面的柜台玻璃上观察起后面一直跟着自己的那个人来,确切一点来说,那个梁上君子。很显然,是个新手,正被眼睛鼻子眉毛的研究着都浑然不知,没有丝毫职业敏感。倒是猎物徐卡卡很快有了收获,此君子像极他倾慕的歌手王杰,年轻的时候,长睫毛单眼皮,更见其妩媚纯真。唉,造物弄人,这么一幅好皮囊,偏偏生在这么一个人身上。徐卡卡心中不平。
  君子的手悄悄凑近登山包的拉链,谁知徐卡卡一不小心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把他吓了一大跳。风平浪静了一会儿,他又悄悄伸出手去,这次徐卡卡市被柜台里那枚细细的银尾戒吸引住了,情不自禁的弯下腰去扑在玻璃上看,他伸出去的手差一点就抓到了她的头发,如果那堆乱糟糟的东西也可以为成为头发的话。如此几次三番之后,徐卡卡反手从登山包里取出钱夹,看也不看对着后方打开,用手拨弄了几回里面那几张纸币,原路收好。反身经过他身边事,踮起脚凑到他耳根下面,说这样的水平,也敢出来混。然后自以为极动人的笑着走了。
  17岁的徐卡卡的字典里,原是没有害怕这一个词的,而日后惹无数男子咬牙切齿的刻薄,却是早已深深扎下了根。

  Tow
  领好书后回宿舍的路上,徐卡卡看到一男的抢了台手机在大街上狂奔。
  狭义心肠的她冲上去一个巴掌把那小贼打懵了,夺下手机扔给了追上来的女生,叫她报警。
  小偷撒腿要跑,被徐卡卡一把扯住,而那个女生期期艾艾迟迟不肯拨电话。
  路旁篮球场上风生水起,可是任徐卡卡喊破喉咙,也没人过来帮忙,直气得她眼睛发绿。
  眼见小偷就要辣手催花的时候,巡逻车神兵天降。要命的是受害者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迭声否认有人抢过她手机。
  等到叔叔们无可奈何的开车走后,她居然指着呆若木鸡的徐卡卡对那小偷说,是她抓住你要报警的,不管我的事啊。
  晚上一个人回宿舍,经过一条乌黑的小巷子,卡卡想着白天那个小偷临走前抛下的眼神,陡然生出了寒意,而巷子里正好响起了一阵乒乓乓乓的声音,她拔腿想跑,却又觉得若不是那小偷而是一只猫岂不大失颜面,于是便壮着胆子朝黑暗中叫,喵喵,喵喵。巷子里死一般的沉寂,而她的心里更加发毛。爱搭不理的,我还不搭理你呢。大声扔下一句话后,她一阵风跑掉了,还一个劲地夸自己坚强勇敢可爱幽默。
  请原谅那个时候的徐卡卡,她管那么多的闲事,并不是她的错,只是因为那个时候她的身上,还存留着现在我们大多数人包括后来她自己都缺失了的,血性。少年徐卡卡,是有血性的女子。虽然看起来潦草邋遢。
  所以第二天看到一群小流氓砸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凌志后,她又抓起公用电话拨了三个数字,准备按#号确认的时候,又一只手从她的上空拿过话筒挂断了。
  她顺着望上去,看到一张好看的脸,闪闪发亮的眼睛,只是两个眼眶都是青紫色的,额角的长碎发下面藏着一张创可贴。是盛夏时在超市里捉弄过的那个男孩。
  他塔一样地站在她面前,面有愠色的俯身对她说话,你能不能不那么爱管闲事啊小姐,与你无关啊。
  不能。徐卡卡怔怔的看着他微皱的迷人眉头,从嘴角挤出两个字。
  大街上那么多人,那些牛高马大的男生都怕被报复不敢出声,你长成这个样子的充什么大头。他仍然凶巴巴地对她说话,只是青紫色的眼睛流露出近乎哀求的柔情。
  17岁的徐卡卡的心在那一瞬间皱了起来,前一天抓小偷被气得半死的时候,都还没觉得怎么样,可是在这一双漂亮的眼睛面前,她的17岁心里一下子装满了委屈和伤悲,泪水不设防滚滚而下,吓了她自己一大跳。
  他们要那个样子我有什么办法,我只求对得起自己的心。
  她抬起头大声地丢下这句话,推开他跑了。

  Three
  秋天到的时候,卡卡的宿舍流行起织围巾,而且,铁灰、锈红、奶白、墨黑,全数是男子的颜色,这些玲珑心肝的女子们,是发了狠心要凭这十指纤纤曼妙绳络网罗住各自的爱情。
  乱糟糟的徐卡卡并没有男朋友,可是也跟着买回两根竹棒针一卷藏青色粗毛线,人模狗样的半躺在被窝里上一针下一针的戳。中途除了织得打了死结三次跳起来要用打火机烧掉被人按住之外,倒也没出别的意外。
  织好的那一天,全寝室都笑得半天弯不起腰来。
  徐卡卡,你这哪是围巾,分明是张渔网,而且还是张破渔网。看哪个白长了双眼睛的男孩子会愿意围上它。
  卡卡自己提起来看,也觉得惨不忍睹,起针和收尾绕着一圈打了无数个死结,中间稀稀拉拉漏针漏的拳头大一个的洞到处都是。可她是骄傲的人,眼珠子朝上一翻,笑什么笑,我徐卡卡就凭一张破渔网,照样能钓到金龟胥。当然,这句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Four
  法国梧桐最后一片金黄色叶子落下来的那一天,是圣诞节,南方的这个城市,并没有下雪。风吹过来,独守空房的徐卡卡冻得直打哆嗦,走到阳台正要关窗的时候,冷不丁翻进来一个人。往后退了几步定睛一看,她的心噗嗵噗嗵乱跳起来。
  徐卡卡小姐,能请你看一场电影吗?来人眯着眼笑,学着西方影片里男主角的神气和音调。
  女主角瞪大眼睛,傻傻地看着她。
  初次见面的那件事是个误会,我不是小偷,你知道的,我这样的资质,吃不了那碗饭。你别害怕。他顺手关了窗户,不紧不慢地说。
  哪里,谁说阁下资质不好,入室抢劫那是绰绰有余啊。我们的徐卡卡花痴了半分钟后,嘴巴利索起来了。
  哎呀,可惜你是既无财又无色啊,我劫什么好呢。他又微微皱起了让徐卡卡受不住的眉头,故作沉思状。
  那就换我劫你喽,你不是财色双全吗。徐卡卡脱口而出这句话后,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这不就是妈妈说的坏女人吗,怎么能这样对男生说话。
  看着她涨红的脸,她放肆地大笑起来,走吧,把我劫走吧,顺便带到哪里去。
  要命的是,徐卡卡这丫头被鬼迷住了心窍,她居然乖乖地跟他一起出去了。
  在这歌舞升平的美丽夜晚。
  赶上的那一场是正在热播的《仙履奇侠传》,看完出来时,她已经任由他把手牵着,仿佛它们是生出来就那样长在一起的一样自然了。
  对身边的这个男孩子,干净的男孩子,徐卡卡不问过往,不问东西,不问南北,不问将来,不问任何东西,就和他牵着手走在南国冬天湿冷的大街上了。
  年少时候的爱情,又需要问什么,知道什么呢?
  那一晚两个人一起看到的那场烟花,成为后来许多年徐卡卡都耿耿于怀的心魔。挥之不去。只因,太过美好了。
  走着走着,他低声说,你鞋带散了,然后不由分说蹲下去帮她系。男子微带硬净的手隔着一层帆布在她的肌肤外面温婉的停留,而炫目的烟花刚好在这个时候升起,盛大繁华的花火舞蹈了一阵后在黛色的天空写出那三个巨大的字,他兴奋的抓着刚站起来的他,快看快看,有人放了这样的烟花。
  他微笑着拍她的头,是啊,在我们路过的时候,就有人放着了这样的烟花。
  换了现在的徐卡卡看到烟花写出来的那样三个字,是能马上就冷笑出声音来的。可是,少年徐卡卡却不会,她只是心满意足的记住了那一瞬间,然后心满意足的挽着他转过身走了,并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后,满天的盛大繁华转眼间泪如雨下,烟消云散。那个时候,她是认定,这个愿意为她低下去,低到尘埃里去的男子,是永远属于她的了。
  走到宿舍楼下,徐卡卡松开手的时候,感觉他狠狠地打了一个寒噤,看着高却单薄的他,她咬了咬嘴唇说,你等我一下,然后飞奔上楼。
  再下来,她把那块破渔网三下两下绕上了他的脖子,还费尽心思地在他胸前打了个并不怎么高明的结。扯了几扯又退后一步自我陶醉。
  然而他的表情却不对头,木头人似的,她走上去不高兴地推了一把,兄弟,你是嫌弃我手艺不好还是觉得自己围的是一条蛇,怎么没有一点反应。
  不不不,很好很好,很暖和,而且很漂亮。他陪着笑点头哈腰,看她的时候眼睛里有明亮的火光闪耀,显然刚才是被吓到了。
  围上围巾的这个男孩子,他的一双眼睛不但不是白长的,还非常非常漂亮。
  哈哈,她们输了,她们输了。她眉飞色舞的跳起来。徐卡卡这厮,向来是给不得颜色的。
  当然是她们输,天下无敌徐卡卡,哪里有的机会输。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倾心尽力看着面前的疯女人,爱不释手的说了这句话。
  那一个南国无雪的圣诞夜,徐卡卡不是不快乐的。
  从那一夜开始,被室友们戏称为“绝对嫁不出去的乱糟糟的烂女人”徐卡卡,有人执子之手了。
  她的室友们,前头说过,都是玲珑心肝的女子,看到牵他手的男生王子一般的容貌身量,本已暗自称奇,再看那一身行头,远远超过她们一年的学费,更觉天理不公。可怜徐卡卡并不认得这些,两个人出去吃饭从来只有一样,饺子。问她原因也只有一句,她喜欢。也有自认为天生丽质文采风流不把卡卡这等角色放在眼里的人物,当着傻大头徐卡卡的面,眼角眉梢的对他传递过眼色,只是不知道是真纯还是真对卡卡死心塌地,一切飞过去的东西都石沉大海,他一句话也不说,只呵呵傻笑。气得来人直跺脚,咬牙切齿挤出一句,白好看了一张脸。
  他们牵着手把这座城市里的饺子馆窜了个遍。清真的,蒸的,煎的,汤的,甚至于连烤得都试过了。她仍是没有厌,还选定了一家决定长久的吃下去。她虽然嘴上骂着女人俗不可耐没一点品味,可每次都还是兴高采烈,屁颠屁颠得跟她穿过四条街走过去,就为了一碗虾皮馅或者青葱猪肉馅的饺子。

  Five
  春天过去,夏天再来的时候,他等在徐卡卡的楼下。她特意换上初次见他的那身衣衫,踢踏踢踏地拖着拖鞋跑下去了。
  初夏的晚上并不冷,可是他站在楼侧的黑暗里瑟瑟的抖着,目光四处躲藏,宛如受了惊的小兽。卡卡走上前捏住他的手,那冷凉直指人心。
  卡卡紧闭自己的嘴巴,第一次这么安静的看着他。
  我要走了,卡卡。他美丽的牙齿咯咯的上下打架。
  永远不回来了吗?
  也许,永远回不来了。
  是,不爱了吗?
  也许,是,不爱了。他额前的头发遮住了俯下去的脸,看不分明是什么神色,只是慢吞吞吐出来的那几个字,确实比地狱还要绝望的。
  徐卡卡突然发现,绝望的不只是他,还有自己。因为她没有尖叫,也没有哭,倒是静静的笑了。
  她永远都不知道,她这个笑,有多么哀感顽艳,凄楚动人,之后的岁月里,她再也不能笑得那么好了,只因为,再也不能这么绝望了。
  他就在她这么美丽的笑容里,轻轻抽出手,轻轻的转身走了,自始至终都没有把目光收拢来看她一眼。哪怕一眼。
  然而那背影在徐卡卡眼里仍是无可取代的,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背影,这亭亭如树的背影,与旁人无忧,似可天长地久。
  少年徐卡卡就在这天长地久的背影中华美谢幕。永不,再见。

  Six
  流年流过去,怎单单一个水字形容得了。
  踏岸沙,步月华,口这万水千山,都只在一时半霎。
  戏文总是爱把流光唱得这般断人心肠。
  徐卡卡长成的,是精致女子。低颦浅笑,烟视媚行。
  让每一个遇着她的男子,都不得不心动的尤物。
  微微一笑便能灿烂至极,宛如夜空中火光乍现。
  而倘若冰冷起来,红尘十丈之外都靠近不得。
  这样的女子,圣人告诫是看都不应当多看一眼的,然而一步步走拢去的男子,仍然不在少数。这道理有如飞蛾扑火,明知道扑过去是一个死,飞蛾也仍然是要扑过去的。命里注定有些人是另一些人的心魔,长大成人的徐卡卡,就是这世上诸多男子们的心魔。
  卡卡根好几个交往过,郎情妾意浓厚时,也曾谈婚论嫁。
  可笑大多数都是收了定情信物回赠婚戒时,被扫地出门的。
  最后着幸运的一个收到的仍然是一条老掉牙的藏青色围巾,只是他捧回来往她纤纤指上套的,是一枚银戒子,还算精巧可爱的银戒子。他混得不如前辈们,买不起别的。但是,徐卡卡下定决心要嫁的,就是他了。
  这几位眉目淡淡重合的男子,都曾与卡卡如此对话。
  你是真心喜欢我吗?
  喜欢的。非常非常喜欢。
  我就知道,你们这样的男子,喜欢的原都是这个样子的。
  每到这时,她长长的眼睫毛就会黯然的盖下去,仿佛一只鸟轻轻收拢她的翅膀。
  怎么看怎么不像油口皆传薄情女子徐卡卡。
  然而不论如何,她终于是决心要嫁出去了。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呢?够久了。她甚至都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这十年,她过得并不坏。在那么多男人中间分花拂柳,转身华丽,不曾伤到半分。按她自己的解释就是,早已修炼成金刚不坏之身。
  女人们都爱的锦衣华服,昂贵的鞋子香水,她亦不多不少每一季都装满靠窗的那个榉木柜子。
  当然,这些物质上的温暖,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除了那份朝九晚五换来的不算低的薪水,她还身兼数职,写纯美爱情小说骗少女们的钱,编恶俗电视情节赚少妇们的眼泪,影评游记更是不知道弄出来多少,回头自己再看鸡皮疙瘩都能出来。
  最让她不能忍受却又不能不忍受的,是她的衣食父母们喜欢向她倾诉感情问题,还得有问必答。
  她一介弱女子,又怎么得罪得起这么大一个群体。
  搬过去一起住的前一天晚上,她在她的小屋子里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突然就有人在她的博客上发言了。
  紫藤姐姐,我好伤心啊。卡卡给自己取了一个特矫情的名字,这年头,流行这个。
  怎么了,小叶子。她瞥了一眼对方的网名,敲了几个字上去。
  我暗恋的那个帅哥老板,原来是个大坏蛋,昨天被警察叔叔抓走了,我亲眼看见的。听同学说,他杀了我们附中好几个人,把他们做成人肉馅饺子卖了。他怎么能这样做呢,我的心都碎了。
  徐卡卡噗嗤一笑,继续打字安慰这个比自己还矫情又想象力丰富的小妹妹。啧啧,连人肉饺子都想得出来,真是愧煞编故事的徐卡卡。显然他是那样的人,又怎么值得你为他伤心呢。忘了他吧。
  可是姐姐你不知道,他真的和别人很不一样。
  他的眼睛非常漂亮,又总是那么忧郁,从来都不笑。
  他一年四季都围着一条织得很烂的藏青色围巾,闲天热得要命都不会取下来。据说那是他女朋友送的。你说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这么痴情呢,姐姐。我真地不可能忘了他。
  姐姐你怎么了,怎么不回帖?
  紫藤姐姐???
  徐卡卡的笑容僵死在唇角,她狠狠地盯着那一行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织得很烂的藏青色围巾。
  织得很烂的藏青色围巾。
  织得很烂的藏青色围巾。
  她猛喝一口水,僵硬着手指摸键盘。
  告诉我那家饺子馆的名字。
  徐卡卡的饺子店。

  Seven
  两天两夜之后卡卡到了那个小镇,站在了那家饺子馆的门口。
  在这个她一辈子想都想不到的地方,有一家属于她的饺子店。
  那七个天蓝色的大字,是那双温热硬净曾经帮她系过鞋带的手一笔一划刻上去的。
  她央求房东打开了店门,里面的陈设和他们穿过四条街才能到达的那家饺子店一模一样,连碗和汤勺的花纹都是一样的。
  她走进他的卧室,那间已经空无一人的小小屋子。
  她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仰望窗外的苍茫天光,想象着他在这里走动的样子,每一份每一秒的样子。
  然后在她躺倒在床板上的时候,她看到了墙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用圆珠笔写的字,如果不在这个角度,永远都看不到的字,那个思念着的男子每晚睡在床上写的,凌乱的字。

  Eight
  卡卡,虽然我一个人在这儿,但是并不寂寞,因为,还可以想念你。可是你呢,你过得好不好呢。
  卡卡,你在超市里踮着脚对我说话的样子真是欠揍,可是,也真得很可爱。是你改变了我这一生,改变成了,我喜欢的样子。
  徐卡卡你这个大傻瓜,那天在大街上抓小偷很威风是吧,可是晚上我和他在小巷子里打架的时候你干什么来着,嘿嘿,你眯着双眼睛喵喵地叫了老大一阵,临走还扔下一句,爱不搭理的,我还不搭理你呢。把我当成猫了,说句实话,你看到过这么帅的猫吗?
  傻丫头徐卡卡,你知道吗,其实在你留着眼泪推开我的那一瞬间,我就彻彻底底地爱上你了。
  我被打肿了的眼睛,打破了的额头,那个时候都对我说,值得了值得了,就是她了。虽然你哭的时候很难看。
  卡卡,想念你,也很想念爸爸,我知道,他过得并不好,除了永远都用不完的钱,他是一无所有了。本来认识你开始决定再不伤他的心了,可是现在,还是让他伤心了。
  我并不后悔,我不是故意的,而且那小子为什么隔了那么久还要再来教训你呢,还拿了刀子来的。
  那天晚上我很下心说不爱的时候你没有哭,你一定很伤心很伤心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不能不走,不能让你知道这件事。
  因为实际上,你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强。我想,只能说是天意弄人吧,前一刻还想要告诉你有多爱,后一刻却不得不对你说,不爱。不爱。不爱。
  傻丫头徐卡卡,那个圣诞节我们看到的烟花,怎么可能是别人放的呢,命运哪里能宽容到那个地步呢,两个人之间的缘分,总是需要有一个人苦心经营,才能得来的。
  只是,你怎么会懂得这些呢。你想要什么,是不应该需要争取的。
  因为,你是纯白无瑕的雪娃娃,是能够长生不老的孩子。
  卡卡,还有没有人陪你去那条街吃饺子呢,虽然这个店子是为你开的,可是你却一口都尝不到。
  不知道还能在这里躲多久,也许明天就有人来把我抓走,也许,要一辈子都呆在这个离你几千公里的地方,天天煮你爱吃的饺子。
  只是,我爱你。
  母亲去世之后,遇见你之前,世界是蜡制的,我隔着玻璃棺看它,没有任何欲望。唯一能引我动情地,是我父亲的心,我只愿做尽一切事,让他伤的化成灰。在超市里拉你的登山包时,我只是希望被你抓住,然后第二天,整座城市都知道叱咤风云的他有一个专门把手伸进别人钱包的儿子。
  我的恨,是刻骨铭心的。
  你踮起脚对我说的那句话让我无地自容,我在母亲的墓前跪了整整一夜。
  她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足够的力量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她又,只是没有碰到合适的对手。
  父亲没有,也并不是他的错。
  爱是生命间的战争,战争本身,没有对错。
  后来命运让我再度遇见你,保护你,离开你。
  直到现在,我想我终于能理解母亲,爱一个人,或者一辈子只爱一个人,那都只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与被爱的那一个无关,不管他或者她是否是合适的对手,我们自己都是心甘情愿义无反顾的,是快乐的,甚至是,奴颜媚骨不计较生死的。
  爱着的人,是什么都不在乎的。
  这些天这些年,我想着的都是这些,跟你在一起那短短一度春秋里面的每一个细节。
  有你在,我还要怎样一个更好的世界?
  人说活在回忆里的人,是永远都不会老的。可是卡卡,我还是老了。我想落叶归根了,想回到我们那个城了。
  爸爸阻止我这样做,他比我更老,是真的老了,他居然流着眼泪讲电话,不要回来,不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英雄迟暮,他彻彻底底的改变了,变成了一个慈爱弱小的父亲,柔肠百结了,再也没有办法像当年抛弃母亲那样,斩钉截铁的气我于不顾了。所以,我也彻彻底底的原谅他了。
  只是卡卡,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想明白,生死离合,只是一霎那间的平静。而诚如你所说,我们只求,对得起自己的心。
  我最庆幸的是,你至今仍然不知道我尘世的名字,那时候你说你最喜欢的东西是饺子,所以,你不要知道我的任何东西,就叫我,饺子。
  你是如此不同寻常的女子。
  再过不久,饺子的照片和他尘世的名字会传遍我们的城,可是,十年,十年,你挽着你的丈夫或者牵着你的孩子路过他,却再不可能认出他,感谢时光这把刀。
  你在你的幸福里视我如不见,那便是我最大的欢喜。
  卡卡,明天我就要拨通那三个数字了,当年我按住你的手阻止你拨的那三个。在我的心里,我是喜爱它们的。
  十年前,他们让我爱上你。
  十年后,它们把我带回到你的身边。
  虽然不能见面,但也毕竟是你的身边。我静静坐在这里,等待着黎明第一缕晨光的到来,感谢你的围巾,让我在早春的午夜不寒冷。
  感谢你,让我有足够的力量这一辈子只爱了你。

  Nine
  徐卡卡趴在这面写满了字的墙上,静静地落了泪。
  回程的车上,夕阳柔和的光透过枯树的枝丫射到她的眼睛里,莫文蔚正干净的唱着,千山万水,沿路风景有多美,也比不上在你身边徘徊。
  她又想起了和他一起看的第一场电影,那个南国不下雪的圣诞夜里,那个时候,她流下眼泪的时候,他是千里迢迢在黑暗中把手伸过来了的。那双手温暖,硬净,漂亮。
  后来铁石心肠的徐卡卡,就是在那个时候,任一颗心完完全全化成水的。
  那个时候,紫霞仙子在至尊宝的怀里艰难的抬起头,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迎娶我。
  我猜中了这开头,却怎么也猜不着这结尾。
  徐卡卡从脖子上取下那枚带了十年的细细银尾戒,当年趴在玻璃上看了很久后开有人花五块钱买下来送给她的银尾戒,托在掌心看了一回。
  然后她把左手无名指上的扯下来朝窗外一扔,空出来位置套上了这枚尾戒。
  她的手指是百合花手指,最为纤细,无名指上戴尾戒,最合适,最漂亮。
  她将嘴唇印到戴了戒指的无名指,在早春三月的晨风里轻轻地说话。
  饺子,我愿意。
  我愿意。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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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个回答  2007-07-28
如此我们站立此处,看见少女徐卡卡行走于1996年盛夏的街头。

17岁的徐卡卡较之现在,除了眼眸更清亮,像有细碎的星子在闪,其他任何,那是无一可取的。

17岁的徐卡卡也有她自认为的夏日风情,瘦骨伶仃,男士无袖长T恤,男士西装短裤,塑料夹板拖鞋,盯着一头乱糟糟的黄毛,背上还煞有介事地来一个巨大的登山包,挤在一大堆花红柳绿群角飞扬当中,是非常有流浪艺术家的气质的。

徐卡卡从踏进超市的那一刻开始,就饶有兴致地在对面的柜台玻璃上观察起后面一直跟着自己的那个人来,确切一点来说,那个梁上君子。很显然,是个新手,正被眼睛鼻子眉毛的研究着都浑然不知,没有丝毫职业敏感。倒是猎物徐卡卡很快有了收获,此君子像极她倾慕的歌手王杰,年轻的时候,长睫毛单眼皮,更见其妩媚纯真。唉,造物弄人,这嬷一幅好皮囊,偏偏生在这嬷一个人的身上。徐卡卡心中不平。

君子的手悄悄凑近登山包的拉链,谁知徐卡卡一不小心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把他下了一大跳,风平浪静了一会儿,他又悄悄伸出手去,这次徐卡卡是被柜台里那枚细细的银尾戒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地弯下腰去扑在玻璃上看,他伸出去的手差一点就抓到了她的头发,如果那堆乱糟糟的东西也可以称为头发的话,如此几次三番之后,徐卡卡反手从登山包里取出钱夹,看也不看对着后方打开,用手拨弄了几回里面那几张纸币,原路收好。返身经过他身边时,踮起脚凑到他耳根下面,说这样的水平,也敢出来混。然后自以为极动人的笑着走了。

17岁徐卡卡的字典里,原是没有害怕着一个词的,而日后惹无数男子咬牙切齿的刻薄,却是早已深深扎下了根。

领好书后回宿舍的路上,徐卡卡看到一男的抢了台手机在大街上狂奔。

侠义心肠的她冲上去一个巴掌把那小贼打懵了,夺下手机扔给了追上来的女生,叫她报警。

小偷撒腿要跑,被徐卡卡一把扯住,而那个女生期期艾艾迟迟不肯拨电话。

路旁篮球场上风生水起,可诗人徐卡卡喊破喉咙,也没人过来帮忙,直气得她眼睛发绿。

眼见小偷就要辣手摧花的时候,巡逻车神兵天降。要命的是受害者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迭声否认有人抢过他手机。

等到叔叔们无可奈何地开车走后,他居然指着呆若木鸡的徐卡卡对那小偷说,是她抓住你要报警的,不关我的是啊。

晚上一个人回宿舍,经过一条乌黑的小巷子,卡卡想着白天那个小偷临走前抛下的眼神,陡然生出了寒意,而巷子里正好响起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她拔腿想跑,却又觉得若不是那小偷而是一只猫岂不大失颜面,于是便装着胆子朝黑暗中叫,喵喵,喵喵。巷子里死一般的沉寂,而她的心里更加发毛。爱不搭理的,我还不搭理你呢。大声扔下一句话后,她一阵风跑掉了,还一个劲地夸自己坚强勇敢可爱幽默。

请原谅那个时候的徐卡卡,她管那嬷多闲事,并不是她的错,只是因为那个时候她的身上,还存留着现在我们大多数人包括后来她自己都缺失了的,血性。少年徐卡卡,是有血性的女子。虽然看起来潦草邋遢。

所以第二天看到一群小流氓砸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凌志后,她又抓起公用电话拨了三个数字,准备按井号确认的时候,有一只手从她的上空拿过话筒挂断了。

她顺着望上去,看到一张好看的脸,闪闪发亮的眼睛,只是两个眼眶都是青紫色的,额角的长碎发下面藏着一张创可贴。是盛夏时在超市里捉弄过的那个男孩。

他塔一样地站在她面前,面有愠色地俯身对她说话,你能不能不那嬷爱管闲事啊小姐,于你无关啊。

不能。徐卡卡怔怔地看着他微皱的迷人眉头,从嘴角挤出两个字。

大街上那嬷多人,那些牛高马大的男生都怕被报复不敢出声,你长成这个样子的充什嬷大头,他仍然凶巴巴地对她说话,只是青紫色的眼睛流露出近乎哀求的柔情。

17岁的徐卡卡的心在那一瞬间皱了起来,前一天抓小偷被气得半死的时候,都还没觉得怎嬷样,可是在这一双漂亮的眼睛面前,她的17岁的心里一下子装满了委屈和伤悲,泪水不设防滚滚而下,下了她自己一大跳。

他们要那个样子我有什嬷办法,我只求对得起自己的心。

她抬起头大声地丢下这句话,推开他跑了。

秋天到的时候,卡卡的宿舍流行起织围巾,而且,铁灰、锈红、奶白、墨黑,全数是男子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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