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为何不许儿子“作达”

如题所述

嘉宾:谢谦、王红、刘黎明
本期主讲:四川大学教授 王红
魏晋名士中,阮籍的狂放十分出名。《世说新语》“任诞”门有多条记载他嗜酒疏狂、倨傲不遵礼法的逸事,如居丧时大大咧咧当众饮酒吃肉、在酒肆对美女饮美酒醉卧当垆美女身后等,在当时都称得上很另类很出格。“简傲”门第一则也记载在司马昭的宴会上众人庄重恭谨,唯有阮籍“箕踞啸歌”,旁若无人。阮家有任放的门风,《世说新语》及《晋书》中记载的阮氏子弟大多言谈玄远,行事放达。阮籍侄儿阮咸(字仲容)狂放之态比叔父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以大瓮饮酒,与群猪共饮;在七月七日晒衣时以长竹竿挑起一条犊鼻裈(短裤)高悬在院子里;与姑母家婢女有私情,姑母离开时,他不顾身穿重孝(为母服丧),借了吊孝客人的驴子追回婢女,两人同乘一驴而归。他与阮籍同为“竹林七贤”群体的重要人物,叔侄间无长无少,肆意酣畅。
《世说新语·任诞》记载:阮籍的儿子阮浑长大成人,神情风度都像父亲,十分羡慕竹林名士的自由自在,也想“作达”(仿效放达行为)。他的经常醉眼朦胧的老爸这次却特别清醒,不仅清醒,还极其专断,立即拿出父亲的威严说:“仲容已预之,卿不得复尔。”你们这辈有你阿咸哥哥一人就够了,你不许参加进来!
一个放达的父亲却坚决不许儿子“作达”,此中透露的消息真是耐人寻味。《世说新语》该条刘孝标注引东晋戴逵《竹林七贤论》说“籍之抑浑,盖以浑未识己之所以为达也”,一语中的。年轻的阮浑,只看见父亲放达潇洒,却不明白父亲为何放达,不明白放达背后的忧患伤痛。阮籍生当“乱”与“篡”的时代,在不正常的政治环境中“越名教而任自然”,向老庄之学寻求精神的暂时安顿之处,而乖僻的行为、疏离现实人事的放诞言论也不失为高压政治下保全自身的办法,亦痴亦狂的言行背后掩藏着深深的痛苦和彷徨。《魏氏春秋》说阮籍“常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反”,这日暮途穷的恸哭,涉世未深的阮浑哪能理解得了!阮籍深藏内心的忧伤、恐惧与绝望,无可告语,无处倾诉,“终身履薄冰,谁知我心焦?”(《咏怀诗》)这种纠结,这种痛,如何能对儿辈说!
《晋书》本传评价阮籍“外坦荡而内淳至”,他行为不合礼法,却内心真淳,外在坦坦荡荡:母亲去世照旧进食酒肉,食毕放声号哭,直到吐血委顿,至性深情无人能及;醉卧酒家女侧,爱美成痴,却光风霁月,毫无肉欲的猥琐,对美的追慕空绝古今。若无真淳的内心支撑而强欲“作达”,不仅只学了皮毛,还可能堕入一味纵欲享乐的恶道。这,大约是阮籍不许儿子“作达”的另一个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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