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08-12-14
有一次,跳蚤、蚱蜢和跳鹅(注:这是丹麦一种旧式的玩具,它是用一根鹅的胸骨做成
的;加上一根木栓和一根线,再擦上一点蜡油,就可以使它跳跃。)想要知道它们之中谁跳
得最高。它们把所有的人和任何愿意来的人都请来参观这个伟大的场面。它们这三位著名的
跳高者就在一个房间里集合起来。
“对啦,谁跳得最高,我就把我的女儿嫁给谁!”国王说,“因为,假如让这些朋友白
白地跳一阵子,那就未免太不像话了!”
跳蚤第一个出场。它的态度非常可爱:它向四周的人敬礼,因为它身体中流着年轻小姐
的血液,习惯于跟人类混在一起,而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接着蚱蜢就出场了,它的确很粗笨,但它的身体很好看。它穿着它那套天生的绿制服。
此外,它的整个外表说明它是出身于埃及的一个古老的家庭,因此它在这儿非常受到人们的
尊敬。人们把它从田野里弄过来,放在一个用纸牌做的三层楼的房子里——这些纸牌有画的
一面都朝里。这房子有门也有窗,而且它们是从“美人”身中剪出来的。
“我唱得非常好,”它说,“甚至16个本地产的蟋蟀从小时候开始唱起,到现在还没
有获得一间纸屋哩。它们听到我的情形就嫉妒得要命,把身体弄得比以前还要瘦了。”
跳蚤和蚱蜢这两位毫不含糊地说明了它们是怎样的人物。它们认为它们有资格和一位公
主结婚。
跳鹅一句话也不说。不过据说它自己更觉得了不起。宫里的狗儿把它嗅了一下,很有把
握地说,跳鹅是来自一个上等的家庭。那位因为从来不讲话而获得了三个勋章的老顾问官说
,他知道跳鹅有预见的天才:人们只须看看它的背脊骨就能预知冬天是温和还是寒冷。这一
点人们是没有办法从写历书的人的背脊骨上看出来的。
“好,我什么也不再讲了!”老国王说,“我只须在旁看看,我自己心中有数!”
现在它们要跳了。跳蚤跳得非常高,谁也看不见它,因此大家就说它完全没有跳。这种
说法太不讲道理。
蚱蜢跳得没有跳蚤一半高。不过它是向国王的脸上跳过来,因此国王就说,这简直是可
恶之至。
跳鹅站着沉思了好一会儿;最后大家就认为它完全不能跳。
“我希望它没有生病!”宫里的狗儿说,然后它又在跳鹅身上嗅了一下。
“嘘!”它笨拙地一跳,就跳到公主的膝上去了。她坐在一个矮矮的金凳子上。
国王说:“谁跳到我的女儿身上去,谁就要算是跳得最高的了,因为这就是跳高的目的
。不过能想到这一点,倒是需要有点头脑呢——跳鹅已经显示出它有头脑。它的腿长到额上
去了!”
所以它就得到了公主。
“不过我跳得最高!”跳蚤说。“但是这一点用处也没有!不过尽管她得到一架带木栓
和蜡油的鹅骨,我仍然要算跳得最高。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一个人如果想要使人看见的话,
必须有身材才成。”
跳蚤于是便投效一个外国兵团。据说它在当兵时牺牲了。
那只蚱蜢坐在田沟里,把这世界上的事情仔细思索了一番,不禁也说:“身材是需要的
!身材是需要的!”
于是他便唱起自己的哀歌
在公路旁的一个树林里,有一个孤独的农庄。人们沿着公路可以一直走进这农家的大院
子里去。太阳在这儿照着;所有的窗子都是开着的。房子里面是一起忙碌的声音;但在院子
里,在一个开满了花的紫丁香组成的凉亭下,停着一口敞着的棺材。一个死人已经躺在里面
,这天上午就要入葬。棺材旁没有守着任何一个悼念死者的人;没有任何人对他流一滴眼泪
。他的面孔是用一块白布盖着的,他的头底下垫着一大本厚书。书页是由一整张灰纸叠成的
;每一页上夹着一朵被忘记了的萎谢了的花。这是一本完整的植物标本,在许多不同的地方
搜集得来的。它要陪死者一起被埋葬掉,因为这是他的遗嘱。每朵花都联系到他生命的一章。
“死者是谁呢?”我们问。回答是:“他是乌卜萨拉的一个老学生(注:乌卜萨拉是瑞
典一个古老的大学。这儿常常有些学生,到老还没有毕业。)。人们说:他曾经是一个活泼
的年轻人;他懂得古代的文学,他会唱歌,他甚至还写诗。但是由于他曾经遭遇到某种事故
,他把他的思想和他的生命沉浸在烧酒里。当他的健康最后也毁在酒里的时候,他就搬到这
个乡下来。别人供给他膳宿。只要阴郁的情绪不来袭击他的时候,他是纯洁得像一个孩子,
因为这时他就变得非常活泼,在森林里跑来跑去,像一只被追逐着的雄鹿。不过,只要我们
把他喊回家来,让他看看这本装满了干植物的书,他就能坐一整天,一会儿看看这种植物,
一会儿看看那种植物。有时他的眼泪就沿着他的脸滚下来:只有上帝知道他在想什么东西!
但是他要求把这本书装进他的棺材里去。因此现在它就躺在那里面。不一会儿棺材盖子就会
钉上,那么他将在坟墓里得到他的安息。”
他的面布揭开了。死人的面上露出一种和平的表情。一丝太阳光射在它上面。一只燕子
像箭似地飞进凉亭里来,很快地掉转身,在死人的头上喃喃地叫了几声。
我们都知道,假如我们把我们年轻时代的旧信拿出来读读,我们会产生一种多么奇怪的
感觉啊!整个的一生和这生命中的希望和哀愁都会浮现出来。我们在那时来往很亲密的一些
人,现在该是有多少已经死去了啊!然而他们还是活着的,只不过我们长久没有想到他们罢
了。那时我们以为永远会跟他们亲密地生活在一起,会跟他们一起共甘苦。
这书里面有一起萎枯了的栎树叶子。它使这书的主人记起一个老朋友——一个老同学,
一个终身的友伴。他在一个绿树林里面把这片叶子插在学生帽上,从那时其他们结为“终身
的”朋友。现在他住在什么地方呢?这片叶子被保存了下来,但是友情已经忘记了!
这儿有一棵异国的、在温室里培养出来的植物;对于北国的花园说来,它是太娇嫩了;
它的叶子似乎还保留着它的香气。这是一位贵族花园里的小姐把它摘下来送给他的。
这儿有一朵睡莲。它是他亲手摘下来的,并且用他的咸眼泪把它润湿过——这朵在甜水
里生长的睡莲。
这儿有一根荨麻——它的叶子说明什么呢?当他把它采下来和把它保存下来的时候,他
心中在想些什么呢?
这儿有一朵幽居在森林里的铃兰花;这儿有一朵从酒店的花盆里摘下来的金银花;这儿
有一起尖尖的草叶!
开满了花的紫丁香在死者的头上轻轻垂下它新鲜的、芬芳的花簇。燕子又飞过去了。“
唧唧!唧唧!”这时人们拿着钉子和锤子走来了。棺材盖在死者身上盖下了——他的头在这
本不说话的书上安息。埋葬了——遗忘了!
第3个回答 2008-12-14
公路上有一个兵在开步走——一,二!一,二!他背着一个行军袋,腰间挂着一把长剑
,因为他已经参加过好几次战争,现在要回家去。他在路上碰见一个老巫婆;她是一个非常
可憎的人物,她的下嘴唇垂到她的奶上。她说:“晚安,兵士!你的剑真好,你的行军袋真
大,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兵士!现在你喜欢要有多少钱就可以有多少钱了。”
“谢谢你,老巫婆!”兵士说。
“你看见那棵大树吗?”巫婆说,指着他们旁边的一棵树。“那里面是空的。如果你爬
到它的顶上去,就可以看到一个洞口。你从那儿朝下一溜,就可以深深地钻进树身里去。我
要你腰上系一根绳子,这样,你喊我的时候,便可以把你拉上来。”
“我到树底下去干什么呢?”兵士问。
“取钱呀,”巫婆回答说。“你将会知道,你一钻进树底下去,就会看到一条宽大的走
廊。那儿很亮,因为那里点着100多盏明灯。你会看到三个门,都可以打开,因为钥匙就
在门锁里。你走进第一个房间,可以看到当中有一口大箱子,上面坐着一只狗,它的眼睛非
常大,像一对茶杯。可是你不要管它!我可以把我蓝格子布的围裙给你。你把它铺在地上,
然后赶快走过去,把那只狗抱起来,放在我的围裙上。于是你就把箱子打开,你想要多少钱
就取出多少钱。这些钱都是铜铸的。但是如果你想取得银铸的钱,就得走进第二个房间里去
。不过那儿坐着一只狗,它的眼睛有水车轮那么大。可是你不要去理它。你把它放在我的围
裙上,然后把钱取出来。可是,如果你想得到金子铸的钱,你也可以达到目的。你拿得动多
少就可以拿多少——假如你到第三个房间里去的话。不过坐在这儿钱箱上的那只狗的一对眼
睛,可有‘圆塔’(注:这是指哥本哈根的有名的“圆塔”;它原先是一个天文台。)那么
大啦。你要知道,它才算得是一只狗啦!可是你一点也不必害怕。你只消把它放在我的围裙
上,它就不会伤害你了。你从那个箱子里能够取出多少金子来,就取出多少来吧。”
“这倒很不坏,”兵士说。“不过我拿什么东西来酬谢你呢。老巫婆?我想你不会什么
也不要吧。”
“不要,”巫婆说,“我一个铜板也不要。我只要你替我把那个旧打火匣取出来。那是
我祖母上次忘掉在那里面的。”
“好吧!请你把绳子系到我腰上吧。”兵士说。
“好吧,”巫婆说。“把我的蓝格子围裙拿去吧。”
兵士爬上树,一下子就溜进那个洞口里去了。正如老巫婆说的一样,他现在来到了一条
点着几百盏灯的大走廊里。他打开第一道门。哎呀!果然有一条狗坐在那儿。眼睛有茶杯那
么大,直瞪着他。
“你这个好家伙!”兵士说。于是他就把它抱到巫婆的围裙上。然后他就取出了许多铜
板,他的衣袋能装多少就装多少。他把箱子锁好,把狗儿又放到上面,于是他就走进第二个
房间里去。哎呀!这儿坐着一只狗,眼睛大得简直像一对水车轮。
“你不应该这样死盯着我,”兵士说。“这样你就会弄坏你的眼睛啦。”他把狗儿抱到
女巫的围裙上。当他看到箱子里有那么多的银币的时候,他就把他所有的铜板都扔掉,把自
己的衣袋和行军袋全装满了银币。随后他就走进第三个房间——乖乖,这可真有点吓人!这
儿的一只狗,两只眼睛真正有“圆塔”那么大!它们在脑袋里转动着,简直像轮子!
“晚安!”兵士说。他把手举到帽子边上行了个礼,因为他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
一只狗儿。不过,他对它瞧了一会儿以后,心里就想,“现在差不多了。”他把它抱下来放
到地上。于是他就打开箱子。老天爷呀!那里面的金子真够多!他可以用这金子把整个的哥
本哈根买下来,他可以把卖糕饼女人(注:这是指旧时丹麦卖零食和玩具的一种小贩。“糖
猪”(Sukkergrise)是糖做的小猪,既可以当玩具,又可以吃掉。)所有的糖
猪都买下来,他可以把全世界的锡兵啦、马鞭啦、摇动的木马啦,全部都买下来。是的,钱
可真是不少——兵士把他衣袋和行军袋里满装着的银币全都倒出来,把金子装进去。是的,
他的衣袋,他的行军袋,他的帽子,他的皮靴全都装满了,他几乎连走也走不动了。现在他
的确有钱了。他把狗儿又放到箱子上去,锁好了门,在树里朝上面喊一声:“把我拉上来呀
,老巫婆!”
“你取到打火匣没有?”巫婆问。
“一点也不错!”兵士说。“我把它忘记得一干二净。”于是他又走下去,把打火匣取
来。巫婆把他拉了出来。所以他现在又站在大路上了。他的衣袋、皮靴、行军袋、帽子,全
都盛满了钱。
“你要这打火匣有什么用呢?”兵士问。
“这与你没有什么相干,”巫婆反驳他说,“你已经得到钱——你只消把打火匣交给我
好了。”
“废话!”兵士说。“你要它有什么用,请你马上告诉我。不然我就抽出剑来,把你的
头砍掉。”
“我可不能告诉你!”巫婆说。
兵士一下子就把她的头砍掉了。她倒了下来!他把他所有的钱都包在她的围裙里,像一
捆东西似的背在背上;然后把那个打火匣放在衣袋里,一直向城里走去。
这是一个顶漂亮的城市!他住进一个最好的旅馆里去,开了最舒服的房间,叫了他最喜
欢的酒菜,因为他现在发了财,有的是钱。替他擦皮靴的那个茶房觉得,像他这样一位有钱
的绅士,他的这双皮鞋真是旧得太滑稽了。但是新的他还来不及买。第二天他买到了合适的
靴子和漂亮的衣服。现在我们的这位兵士成了一个焕然一新的绅士了。大家把城里所有的一
切事情都告诉他,告诉他关于国王的事情,告诉他这国王的女儿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公主。
“在什么地方可以看到她呢?”兵士问。
“谁也不能见到她,”大家齐声说。“她住在一幢宽大的铜宫里,周围有好几道墙和好
几座塔。只有国王本人才能在那儿自由进出,因为从前曾经有过一个预言,说她将会嫁给一
个普通的士兵,这可叫国王忍受不了。”
“我倒想看看她呢,”兵士想。不过他得不到许可。
他现在生活得很愉快,常常到戏院去看戏,到国王的花园里去逛逛,送许多钱给穷苦的
人们。这是一种良好的行为,因为他自己早已体会到,没有钱是多么可怕的事!现在他有钱
了,有华美的衣服穿,交了很多朋友。这些朋友都说他是一个稀有的人物,一位豪侠之士。
这类话使这个兵士听起来非常舒服。不过他每天只是把钱花出去,却赚不进一个来。所以最
后他只剩下两个铜板了。因此他就不得不从那些漂亮房间里搬出来,住到顶层的一间阁楼里
去。他也只好自己擦自己的皮鞋,自己用缝针补自己的皮鞋了。他的朋友谁也不来看他了,
因为走上去要爬很高的梯子。
有一天晚上天很黑。他连一根蜡烛也买不起。这时他忽然记起,自己还有一根蜡烛头装
在那个打火匣里——巫婆帮助他到那空树底下取出来的那个打火匣。他把那个打火匣和蜡烛
头取出来。当他在火石上擦了一下,火星一冒出来的时候,房门忽然自动地开了,他在树底
下所看到的那条眼睛有茶杯大的狗儿就在他面前出现了。它说:
“我的主人,有什么吩咐?”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兵土说。“这真是一个滑稽的打火匣。如果我能这样得到我想
要的东西才好呢!替我弄几个钱来吧!”他对狗儿说。于是“嘘”的一声,狗儿就不见了。
一会儿,又是“嘘”的一声,狗儿嘴里衔着一大口袋的钱回来了。
现在士兵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打火匣。只要他把它擦一下,那只狗儿就来了,坐
在盛有铜钱的箱子上。要是他擦它两下,那只有银子的狗儿就来了。要是他擦三下,那只有
金子的狗儿就出现了。现在这个兵士又搬到那几间华美的房间里去住,又穿起漂亮的衣服来
了。他所有的朋友马上又认得他了,并且还非常关心他起来。
有一次他心中想:“人们不能去看那位公主,也可算是一桩怪事。大家都说她很美;不
过,假如她老是独住在那有许多塔楼的铜宫里,那有什么意思呢?难道我就看不到她一眼吗
?——我的打火匣在什么地方?”他擦出火星,马上“嘘”的一声,那只眼睛像茶杯一样的
狗儿就跳出来了。
“现在是半夜了,一点也不错,”兵士说。“不过我倒很想看一下那位公主哩,哪怕一
忽儿也好。”
狗儿立刻就跑到门外去了。出乎这士兵的意料之外,它一会儿就领着公主回来了。她躺
在狗的背上,已经睡着了。谁都可以看出她是一个真正的公主,因为她非常好看。这个兵士
忍不住要吻她一下,因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丘八呀。
狗儿又带着公主回去了。但是天亮以后,当国王和王后正在饮茶的时候,公主说她在晚
上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一只狗和一个兵,她自己骑在狗身上,那个兵吻了她一下。“
这倒是一个很好玩的故事呢!”王后说。
因此第二天夜里有一个老宫女就得守在公主的床边,来看看这究竟是梦呢,还是什么别
的东西。
那个兵士非常想再一次看到这位可爱的公主。因此狗儿晚上又来了,背起她,尽快地跑
走了。那个老宫女立刻穿上套鞋,以同样的速度在后面追赶。当她看到他们跑进一幢大房子
里去的时候,她想:“我现在可知道这块地方了。”她就在这门上用白粉笔画了一个大十字
。随后她就回去睡觉了,不久狗儿把公主送回来了。不过当它看见兵士住的那幢房子的门上
画着一个十字的时候,它也取一支粉笔来,在城里所有的门上都画了一个十字。这件事做得
很聪明,因为所有的门上都有了十字,那个老宫女就找不到正确的地方了。
早晨,国王、王后、那个老宫女以及所有的官员很早就都来了,要去看看公主所到过的
地方。
当国王看到第一个画有十字的门的时候,他就说:“就在这儿!”
但是王后发现另一个门上也有个十字,所以她说:“亲爱的丈夫,不是在这儿呀?”
这时大家都齐声说:“那儿有一个!那儿有一个!”因为他们无论朝什么地方看,都发
现门上画有十字。所以他们觉得,如果再找下去,也不会得到什么结果。
不过王后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她不仅只会坐四轮马车,而且还能做一些别的事情。
她取出一把金剪刀,把一块绸子剪成几片,缝了一个很精致的小袋,在袋里装满了很细的荞
麦粉。她把这小袋系在公主的背上。这样布置好了以后,她就在袋子上剪了一个小口,好叫
公主走过的路上,都撒上细粉。
晚间狗儿又来了。它把公主背到背上,带着她跑到兵士那儿去。这个兵士现在非常爱她
;他倒很想成为一位王子,和她结婚呢。
狗儿完全没有注意到,面粉已经从王宫那儿一直撒到兵士那间屋子的窗上——它就是在
这儿背着公主沿着墙爬进去的。早晨,国王和王后已经看得很清楚,知道他们的女儿曾经到
什么地方去过。他们把那个兵士抓来,关进牢里去。
他现在坐在牢里了。嗨,那里面可够黑暗和闷人啦!人们对他说:“明天你就要上绞架
了。”这句话听起来可真不是好玩的,而且他把打火匣也忘掉在旅馆里。第二天早晨,他从
小窗的铁栏杆里望见许多人涌出城来看他上绞架。他听到鼓声,看到兵士们开步走。所有的
人都在向外面跑。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个鞋匠的学徒。他还穿着破围裙和一双拖鞋。他跑得那
么快,连他的一双拖鞋也飞走了,撞到一堵墙上。那个兵士就坐在那儿,在铁栏杆后面朝外
望。
“喂,你这个鞋匠的小鬼!你不要这么急呀!”兵士对他说。“在我没有到场以前,没
有什么好看的呀。不过,假如你跑到我住的那个地方去,把我的打火匣取来,我可以给你四
块钱。但是你得使劲地跑一下才行。”这个鞋匠的学徒很想得到那四块钱,所以提起脚就跑
,把那个打火匣取来,交给这兵士,同时——唔,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事情起了什么变化。
在城外面,一架高大的绞架已经竖起来了。它的周围站着许多兵士和成千成万的老百姓。国
王和王后,面对着审判官和全部陪审的人员,坐在一个华丽的王座上面。
那个兵士已经站到梯子上来了。不过,当人们正要把绞索套到他脖子上的时候,他说,
一个罪人在接受他的裁判以前,可以有一个无罪的要求,人们应该让他得到满足:他非常想
抽一口烟,而且这可以说是他在这世界上最后抽的一口烟了。
对于这要求,国王不愿意说一个“不”字。所以兵士就取出了他的打火匣,擦了几下火
。一——二——三!忽然三只狗儿都跳出来了——一只有茶杯那么大的眼睛,一只有水车轮
那么大的眼睛——还有一只的眼睛简直有“圆塔”那么大。
“请帮助我,不要叫我被绞死吧!”兵士说。
这时这几只狗儿就向法官和全体审判的人员扑来,拖着这个人的腿子,咬着那个人的鼻
子,把他们扔向空中有好几丈高,他们落下来时都跌成了肉酱。
“不准这样对付我!”国王说。不过最大的那只狗儿还是拖住他和他的王后,把他们跟
其余的人一起乱扔,所有的士兵都害怕起来,老百姓也都叫起来:“小兵,你做咱们的国王
吧!你跟那位美丽的公主结婚吧!”
这么着,大家就把这个兵士拥进国王的四轮马车里去。那三只狗儿就在他面前跳来跳去
,同时高呼:“万岁!”小孩子用手指吹起口哨来;士兵们敬起礼来。那位公主走出她的铜
宫,做了王后,感到非常满意。结婚典礼举行了足足八天。那三只狗儿也上桌子坐了,把眼
睛睁得比什么时候都大。
从前有一根织补衣服的针。作为一根织补针来说,她倒还算细巧,因此她就想象自己是
一根绣花针。
“请你们注意你们现在拿着的这东西吧!”她对那几个取她出来的手指说。“你们不要
把我失掉!我一落到地上去,你们就决不会找到我的,因为我是那么细呀!”
“细就细好了,”手指说。它们把她拦腰紧紧地捏住。
“你们看,我还带着随从啦!”她说。她后面拖着一根长线,不过线上并没有打结。
手指正把这根针钉着女厨子的一只拖鞋,因为拖鞋的皮面裂开了,需要缝一下。
“这是一件庸俗的工作,”织补针说。“我怎么也不愿钻进去。我要折断!我要折断了
!”——于是她真的折断了。“我不是说过吗?”织补针说,“我是非常细的呀!”
手指想:她现在没有什么用了。不过它们仍然不愿意放弃她,因为女厨子在针头上滴了
一点封蜡,同时把她别在一块手帕上。
“现在我成为一根领针(注:领针(brystnaal)是一种装饰*?,穿西装时插
在领带上;针头上一般镶有一颗珍珠。)了!”织补针说。“我早就知道我会得到光荣的:
一个不平凡的人总会得到一个不平凡的地位!”
于是她心里笑了——当一根织补针在笑的时候,人们是没有办法看到她的外部表情的。
她别在那儿,显得很骄傲,好像她是坐在轿车里,左顾右盼似的。
“请准许我问一声:您是金子做的吗?”她问她旁边的一根别针。“你有一张非常好看
的面孔,一个自己的头脑——只是小了一点。你得使它再长大一点才成,因为封蜡并不会滴
到每根针头上的呀。”
织补针很骄傲地挺起身子,结果弄得自己从手帕上落下来了,一直落到厨子正在冲洗的
污水沟里去了。
“现在我要去旅行了,”织补针说。“我只希望我不要迷了路!”
不过她却迷了路。
“就这个世界说来,我是太细了,”她来到了排水沟的时候说。“不过我知道我的身份
,而这也算是一点小小的安慰!”
所以织补针继续保持着她骄傲的态度,同时也不失掉她得意的心情。许多不同的东西在
她身上浮过去了:菜屑啦,草叶啦,旧报纸碎片啦。
“请看它们游得多么快!”织补针说。“它们不知道它们下面还有一件什么东西!我就
在这儿,我坚定地坐在这儿!看吧,一根棍子浮过来了,它以为世界上除了棍子以外再也没
有什么别的东西。它就是这样一个家伙!一根草浮过来了。你看它扭着腰肢和转动的那副样
儿!不要以为自己了不起吧,你很容易撞到一块石头上去呀!一张破报纸游过来了!它上面
印着的东西早已被人家忘记了,但是它仍然铺张开来,神气十足。我有耐心地、静静地坐在
这儿。我知道我是谁,我永远保持住我的本来面目!”
有一天她旁边躺着一件什么东西。这东西射出美丽的光彩。织补针认为它是一颗金刚钻
。不过事实上它是一个瓶子的碎片。因为它发出亮光,所以织补针就跟它讲话,把自己介绍
成为一根领针。
“我想你是一颗钻石吧?”她说。
“嗯,对啦,是这类东西。”
于是双方就相信自己都是价值很高的物件。他们开始谈论,说世上的人一般都是觉得自
己非常了不起。
“我曾经在一位小姐的匣子里住过,”织补针说,“这位小姐是一个厨子。她每只手上
有五个指头。我从来没有看到像这五个指头那样骄傲的东西,不过他们的作用只是拿着我,
把我从匣子里取出来和放进去罢了。”
“他们也能射出光彩来吗?”瓶子的碎片问。
“光彩!”织补针说,“什么也没有,不过自以为了不起罢了。他们是五个兄弟,都属
于手指这个家族。他们互相标榜,虽然他们是长短不齐:最前面的一个是‘笨摸’(注:“
笨摸’、“餂罐”、“长人”、“金火”和“比尔——玩朋友”,是丹麦孩子对五个指头所
起的绰号。大拇指摸东西不灵活,所以叫做“笨摸”;二指常常代替吞头伸到果酱罐里去餂
东西吃,所以叫“餂罐”;四指因为戴戒指,所以看起来像有一道金火;小指叫做“比尔—
—玩朋友”,因为它什么用也没有。),又短又肥。他走在最前列,他的背上只有一个节,
因此他只能同时鞠一个躬;不过他说,假如他从一个人身上砍掉的话,这人就不够资格服兵
役了。第二个指头叫做‘餂罐’,他伸到酸东西和甜东西里面去,他指着太阳和月亮;当大
家在写字的时候,他握着笔。第三个指头是‘长人’,他伸在别人的头上看东西。第四个指
头是‘金火’,他腰间围着一条金带子。最小的那个是‘比尔——玩朋友’,他什么事也不
做,而自己还因此感到骄傲呢。他们什么也不做,只是吹牛,因此我才到排水沟里来了!”
“这要算是升级!”瓶子的碎片说。
这时有更多的水冲进排水沟里来了,漫得遍地都是,结果把瓶子的碎片冲走了。
“瞧,他倒是升级了!”织补针说。“但是我还坐在这儿,我是那么细。不过我也正因
此感到骄傲,而且也很光荣!”于是她骄傲地坐在那儿,发出了许多感想。
“我差不多要相信我是从日光里出生的了,因为我是那么细呀!我觉得日光老是到水底
下来寻找我。啊!我是这么细,连我的母亲都找不到我了。如果我的老针眼没有断了的话,
我想我是要哭出来的——但是我不能这样做:哭不是一桩文雅的事情!”
有一天几个野孩子在排水沟里找东西——他们有时在这里能够找到旧钉、铜板和类似的
物件。这是一件很脏的工作,不过他们却非常欣赏这类的事儿。
“哎哟!”一个孩子说,因为他被织补针刺了一下,“原来是你这个家伙!”
“我不是一个家伙,我是一位年轻小姐啦!”织补针说。可是谁也不理她。她身上的那
滴封蜡早已没有了,全身已经变得漆黑。不过黑颜色能使人变得苗条,因此她相信她比以前
更细嫩。
“瞧,一个蛋壳起来了!”孩子们说。他们把织补针插到蛋壳上面。
“四周的墙是白色的,而我是黑色的!这倒配得很好!”织补针说。“现在谁都可以看
到我了。——我只希望我不要晕船才好,因为这样我就会折断的!”不过她一点也不会晕船
,而且也没有折断。
“一个人有钢做的肚皮,是不怕晕船的,同时还不要忘记,我和一个普通人比起来,是
更高一招的。我现在一点毛病也没有。一个人越纤细,他能受得住的东西就越多。”
“砰!”这时蛋壳忽然裂开了,因为一辆载重车正在它上面碾过去。
“我的天,它把我碾得真厉害!”织补针说。“我现在有点晕船了——我要折断了!我
要折断了!”
虽然那辆载重车在她身上碾过去了,她并没有折断。她直直地躺在那儿——而且她尽可
以一直在那儿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