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山村,有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每天手拿一根长鞭子,带着一只大黄狗,到村子对面的山坳里放牛。有时他会让两头牛到山坳里吃草,自己找一块柔软的草地躺下,仰面朝天晒着太阳,大黄狗顺从紧挨着他趴下。这个在蓝天白云下惬意躺着的老人,就是我的养父。
养父的父母生了五个男孩,养父是老五。前面四个哥哥娶妻生子后,家里再也拿不出钱给他娶妻了。他的父母不得已,只好任由养父打起了光棍。养父为人忠厚,老实,放了一辈子牛,对牛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我是一个弃婴,被亲生母亲抛弃到草丛里,已经奄奄一息。养父放牛时,发现了我,我被养父捡回了家,成了他的养女。后来我知道,我的亲生母亲生下我的时候,我已经有了一个五岁的姐姐。(农村第一胎生女孩,五年后还允许生二胎的)母亲怀上我以后,一家人都期盼我是个男孩。谁知我依旧是个女孩。为了留下二胎的数字,奶奶对外谎称生下的是个死胎,把我随意丢弃在荒草从里,任由我自生自灭。
养父把我捡回来之后,精心把我抚养长大。我稍大一些,养父依靠种地、养牛、卖牛犊培养我读书。我喜欢读书,学习成绩好。每天晚上,我写作业的时候,养父喜欢坐在一张矮板凳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笑眯眯看着我。这样的情景一直陪伴我到高中毕业。
那时的农村家庭观念就是:荒年饿不死手艺人。不论男孩女孩上几年学以后,然后辍学。条件稍好的家庭,女孩拜师学裁缝,男孩拜师学瓦匠或木工等。
其实养父的哥哥和村里人都劝过养父。说我不是他亲生的孩子,不要让我读书了。万一考取大学,翅膀硬了,飞出去以后就鸡飞蛋打,还不如把我留在身边给他养老送终。每到这时,养父都会摇摇头,说孩子孝顺不在于路远路近,也不于读书没读书,而是在于孩子的良心。
我知道,要想出人头地,就需要自己十分努力。我拼命读书,每到期末,我都拿回奖状。养父用他粗糙的大手,在奖状上小心翼翼地摩搓着,然后把它贴在堂屋的墙上。在那个年代,在偏僻山坳里培养大学生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养父做到了。
虽然我出生时命运不幸,但是我又是幸运的。我被善良的养父捡了回来,又把我培养成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我以优异的成绩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市里的劳动局工作。
几年后,我和老公结婚了,老公是市规划局的干部。我出嫁的那天,养父在家摆了十几桌酒席,家里很热闹,养父家的亲戚和村里人都来祝贺。
婚礼在进行,唢呐声声。大家在院子里推杯换盏,酒意正浓的时候,我亲生的父母出现了。他们的出现,让热闹的婚礼一下子凝重起来。
亲生父母的身后,是我的姐姐和弟弟,还有亲生父母的哥哥姐姐们。他们说来看我,给我送祝福。可是我知道他们是看我出息了,嫁的人家又好,就想来和我认亲。
养父的兄弟姐妹自然不高兴,对我亲生母亲的到来非常不满。双方发生了争执,亲生母亲让我喊她妈,说当年抛弃我是迫不得已,还说毕竟生育了我,给了我身体,生育之恩大于天。双方一度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养父走到众人跟前,说:今天是兰兰的婚礼(我的小名),我们大家都高兴,不要争吵。你们来祝福兰兰,我很高兴。至于你们要认兰兰,我们要听兰兰的意见,她说话算数。”
我走上前一步,一把搂着养父的胳膊。对着亲生母亲,一字一顿的说,“我不要你们的祝福。我只有这一个爹。我爹为了培养我,打了一辈子光棍。你们倒好,当年把我扔了,现在看我爹把我培养出息了,来捡现成的便宜了。你们走吧,这辈子我不会认你们的。我认了你们,我就对不起我爹,我就是白眼狼!”
我的话音刚落,院子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还有乡亲们叫好的声音,许多人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我的亲生父母看我决心已定,他们穿过人群,灰溜溜地走了。
我结婚后,一直想接养父和我一起住。我想养父辛劳一辈子,也应该享享福了。可是养父却不愿意,他说农村空气清新,自己在农村住惯了,再说他离不开他养的牛和狗。
我没有办法说动养父,只能每个月都回去看养父。我把养父的房子重新翻盖了,装修一新。还装上了自来水、空调和太阳能热水器,买了冰箱等家用电器。
现在我买了一辆车,周末不加班就会和老公一起,带着孩子回去看望养父。每逢过年过节,我都会接养父到城里来过节。可是我儿子更喜欢在养父家过节,因为他可喜欢骑在牛背上了。到了寒暑假的时候,我就会把儿子送到养父家,养父带着他放牛,捉蜻蜓,和小朋友们在村里奔跑玩耍,可开心了。
养父看着我儿子的神情,是那么慈祥,那么和蔼可亲。我在心里默祷:希望我善良的养父长命百岁,让我这个做女儿的多尽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