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13-08-27
雪小禅散文 一团毛线所经历的爱情 那年,她正如花般灿烂。暗恋上班里的一个男生。男生并不是太英俊,但高大帅气,瘦瘦的人却很有力气,看人时,总是眼睛眯起来。
就那样开始了暗恋,喜欢他的声音、他的笑声,甚至,他走路的样子,他甩头发的样子,上课的时候,故意去的晚,就坐在他的身后,看他逗旁边的女孩子笑。
那时,宿舍里的女生手里都有一团毛线,几乎全是织给自己的男友。
只有她没有,但暗恋上他以后,她觉得自己真的也可以像那些女生一样,贪婪地在窗前织着,一针又一针,把自己的恋织进去。
她是不会织的,很笨地学着,学得差不多了,去商场里买了两斤紫色的毛线,他个子高,卖毛线的人说就要买两斤。
同宿舍的女生问她织给谁?她低下头笑着,不肯说,因为毛衣织成了,她会去送给他的,那时,她是拼尽了所有自尊也要表白的。
甜蜜地织着,想着他收下毛衣会怎么样?偏偏没有想到的,他不接受会如何?毛衣终于织成了,室友说,到底给谁织的,上铺的上海女孩子织了与她一模一样的颜色,早一天比她完成,然后说,你不知道宇穿上多合适。
宇,就是那个男孩子的名字。
她呆住了,手里的毛衣也落到床上。
有的时候,人和人的缘就是这样吧,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她迟到了,在爱情的小站上,没有遇到自己等的那辆车。
于是又悄悄地拆了,拆过的毛线,弯弯曲曲的,像她折叠的心,还没有启程,就到了终点,那一团团毛线,被她扔到箱子里,呆了好多年。
后来,遇到现在的老公。
初相识,一点也不浪漫,经人介绍的,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些失望,多少年来,宇成了她选择的标准。
但是他,不高也不帅,甚至,有些木讷。给她倒水时,水洒了好多。本来,她是要见这一次面就说不行的,但临走时他忽然说,你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飘着怪孤单的,咱成不成的,有什么为难的事就给我打电话,我手机为你24小时开着。
心一软,她想流泪,谈了那么多次朋友,没有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在准备分手的刹那她忽然转过头来,然后说了一句,有时间来我家吧,我们一起做饭吃。
后来她觉得自己真的没有看错,他不仅人善良,对她也是够好,没有风花雪月,却有在生活中脚踏实地过日子的平稳,结婚前,他对她说,你会织毛衣吗,我们这有个风俗,就是女孩子要给未来的老公织一件毛衣。
她笑了,忽然想起那一团团毛线,于是找了出来,用开水烫了,一点点又团成团,知道应该去给他买新毛线,还是舍不得自己织过的这一团团线。
穿上她织的毛衣,他孩子一样笑着,我骗你的,我只是想穿“爱人”牌的毛衣,因为有足够的温暖。
结婚后他一直就那样穿着,几年之后袖子那里磨薄了,她拆了想重新织,他说,算了,多累啊,我们有的是毛衣,也不缺这件。
她还是织了,因为知道他喜欢。但这次却织瘦了,他已经发了胖,穿在身上紧紧的,她笑得肚子都疼了,然后让他脱下来,说再拆了吧。
拆了之后却再也没有织,她生了孩子,他忙他的生意。几年之后,他几乎不再穿毛衣,穿着一千多块一套的保暖内衣,带着时髦的女孩子坐在奔驰车里,而她,早已经心灰意冷,他提出离婚以后,她竟然连一丝挽留的欲望都没有,一个男人要是变了心,哪怕是天塌了也不会改变的。
搬家的时候,她的箱子里,有那一团团的毛线,紫色的,早已失去当年的鲜亮,那曾经成过形的东西,是毛衣,现在,仍然一如当初的散乱,如散了场的戏园子,乱七八糟,没有了头绪。
她还是带走了它们。
没事的时候,又重新织了一次,反正她有的是时间,不过,这次,她是给自己。
天冷了,有一件厚毛衣过冬,总是贴心贴肺的温暖。
这样想着,心里就会明媚多了。团毛线经历的爱情。不过是缘分的深与浅,说到底,自己还是要对自己有一种明确的态度,再怎么样,也要把心疼穿在身上吧。
天底下最难堪的母亲,
我常常会见到那个老女人。
她又老又丑陋,还脏,提着个破袋子在我们楼前楼后拾破烂,谁家扔了什么破东西她总是很快地赶过去,不顾尘土飞扬,不顾肮脏和臭味。起初,我很厌恶她,因为拾破烂的人
好像太不顾一切了,几个人一起来,她也总是抢。
另两个拾破烂的老男人说,让着她吧,谁让她有个疯闺女呢。
她有个疯闺女?老男人告诉我,是啊,大街上那个十八九岁戴着一朵野花跳舞,总是袒胸露背的疯丫头是她闺女。
天啊,这么不幸!我常常见到那个疯丫头,在上班的路上,她蓬头垢面,边唱边跳,有时,还会脱衣服,露出很脏的乳房。男人们会起哄,有好心的女人就给她系上扣子。有时我想,谁家有这样一个闺女还不愁死了?她是一个妙龄少女啊,她的父母怎么办啊?
后来听人说起老女人的经历时,我难过得差点掉眼泪——多年前,她亦是青春美貌,嫁给一个男人,生了这个疯丫头。发现女儿有病时,男人提出要把疯丫头送人,但她死活不同意,男人说,你不送人,我就和你离婚,我不能和你们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
为了自己的疯女儿,她选择了离婚。离婚后的她,挣来的钱全给女儿治病了,但女儿的失心疯并没有治好,于是她成了天底下最难堪的母亲,大街上常常有男人欺负她的女儿,有人来告诉她时,她疯跑着过去,然后又哭又骂。她没有多少文化,所以,骂出来的话极其难听,但她对女儿却极其温柔。她说:来,跟妈回家。
为了养活女儿,她打零工、修鞋、拾破烂、卖鞋袜,一次次被城管追赶得到处跑。有一次她去卖茶汤,因为没有办照推着车到处跑,结果被茶汤烫到了腿。她的腿上有很深的烫痕,还有被她女儿抓破的抓痕。
作孽啊作孽啊,什么时候你死了我就省心了。她常常对自己的疯女儿这样说。可当别人说,那你把她打跑了别让她回家不就得了,她又说,怎么可能啊,那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
她们就这样相依为命地活着。我知道了这个故事之后,常常把没用的一些东西送给她,偶尔也跟她聊几句,她总是一脸难过的样子对我说:以后,我死了她可怎么办啊?她问我的时候,我很心酸。谁也不知道这对母女的将来会是怎样。她的女儿依然那么疯,一边跳一边唱一边脱,好多人还对她吐口水。这时候,如果她母亲在旁边,我会看到她赶走那些人,然后蹲在地上很无奈地望着远方。那是一种很凄苦的眼神,是我见过的天底下最难堪的眼神,委屈、耻辱,却无以诉说。
后来很多天,在大街上看不到疯妞了。我炒菜的时候和妈说,怎么老看不到那个疯妞了?妈说,轧死了,前几天让车轧死了,车还跑了!
我的铲子一下子掉到了锅里,好半天回不过神来。怪不得好长时间没看到那个老女人了,她会怎么样呢?打听了很多人,他们说,好些日子没见她来拾破烂了,这下她解脱了,再也不用管那个疯丫头了!
两个月后,我听到了一个更坏的消息,那个老女人死了。她死在了自己家里,家里到处是破烂,还有她疯女儿爱玩的一些小零碎。我被深深震动了,她是因想念女儿而死,还是因为觉得再也没有了负担而轻松上路了呢?
反正她们母女去世相隔不到两个月。那是我听过的最动人的关于母亲的故事。埋葬老女人的时候,最值钱的东西居然是几床被子,这个女人,把她的一生都给了自己的疯女儿,她说过那是她的命,她总想给女儿一个好的将来,希望她死后女儿能活下去。
女儿死了,她心中的希望破灭了,所以,她那么快就崩溃了,曾经,女儿是她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就是再疯,那也是她的女儿啊。
天底下曾经最难堪的母亲,却有着最柔软的心,它让我的眼睛流出又苦又涩的东西。她让我知道,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是她那如莲子一般苦的心,是母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