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概念作文大赛获奖作品txt

如题所述

2013年第十五届新概念获奖作文:任宇昆 羽化的时光
文/任宇昆
记忆中有一段时光,抹不去像生长在皮肤上的羽毛一般的回忆,里面有一个少年,单眼皮,叫做金珉硕,他的头发是金色的,像阳光一样灼热过那片四四方方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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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过去的清晨,我走进教室,在门口使劲跺了跺脚,一些雪晶从头顶上滑落下来,然后抬头视线转进教室。金珉硕就是在这个不经意的冬天闯进我的世界里的。
班主任介绍他的时候,眼睛里闪满了说不清是幸福感还是什么的光芒,好像苦工见到了土财主。金珉硕那一头金发在教室里有些扎眼,他对着我的方向,一字一顿地说,我叫金珉硕,是韩国人,初次见面请多指教。这么流利的中文,我想大概是练习过很多次了吧。
同桌因为骨折需要离校休养一段时间,所以班主任让金珉硕坐在了我旁边。
这个金色的脑袋仿佛一朵向日葵,把入冬后一直死气沉沉的我一下子点燃了。
“前辈,你好,请问怎么称呼?”
当他喊出“前辈”这个词的时候,我着实吓出一身冷汗,“我叫安青阳,不用叫我什么前辈的,我和你差不多大。”
金珉硕是一个话多的外国佬,他说他对我的微笑有很深刻的印象。
大概是因为步行街中心那棵圣诞树吧。他说看到了我在那棵圣诞树上的留言,是礼品店派发的幸福百分百卡片,只要贴一张个人照片,写下自己的心愿,将它挂在树上,便可以在平安夜的晚上凭卡片号码领取奖品。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傻脸居然也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程‘工’南,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金珉硕用蹩脚的中文组织出这样一个让我惊骇的句子。
我皱起眉:“喂,他叫‘程江南’!你怎么能随便看别人的圣诞卡片昵!”
金珉硕又摆出他那冬日里一把火般的笑容:“因为,看得出你是在很用心地祝福他啊!”
“韩国90后都是这么多愁善感、善于推理吗?”这个时候,我猜想着,程江南可能正在森郁的高山流水中穿梭着吧,纵使这季节是那么寒冷,却依然让我向往。
“什么叫善于‘推理’……”他磕磕绊绊地说出我刚才连用的四字短语,最后索性直接用上了韩语。我急忙打断他:“喂喂喂,什么什么思密达,你对我说再多我也听不懂!还以为你中文很流利昵!”
上课铃将我们诡异的对话打断,金珉硕从书包里掏出IPAD,目视前方。整节课金珉硕十指如飞地在IPAD上做着笔记,写满黑板的化学方程式抄得我手疼,才忙里偷闲瞥了他一眼,老师便喊我起来回答问题。
“钠和水的反应为什么会出现游动的亮点呢?”
大概就像程江南和他挚爱的那片绿色的山林,因为选择了相依相偎,所以才会产生温暖的热度吧。但我生命中的亮点究竟何时才能出现呢?
金珉硕一个劲地冲着我思密达思密达地小声说着什么,最后只好用英语告诉我:“Because it will generate light(因为会产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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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盼到了平安夜,下了晚自修我便骑着小铁驴飞快地冲去了步行街。
“你真的很幸运,姑娘,再迟半分钟就拿不到礼物喽!”站在圣诞树下的圣诞老人递给我一个礼品盒子,我拆开一看,是一条红色的围巾。
回到家时,我收到了程江南寄来的明信片。那是一张照片,被深山雨林染成了翠绿色,他站在山脊和天空的界线之上,说这是他支教的学校里,一个小孩子帮他拍的。
突然萌生出想要把围巾寄给程江南的念头,能靠这条围巾驱走一些冬天的寒冷也是好的。第二天叫妈妈打包给了快递,一到学校,就看见宣传栏处围观的人群中那道明媚的红色。
“早上好啊,前辈!”金珉硕式国际友好微笑,可是我却没有耐心欣赏。
“我说了不要叫我前辈,你怎么会有这条围巾?”我仔细打量了好久,金珉硕脖子上的围巾和昨晚我领取的圣诞礼物一模一样。
“是我妈妈织的呀,有两条呢,我把其中一条给了圣诞老人,特意叮嘱他一定要送给最后一个幸运者。”金珉硕笑着朝着我吐出白雾。不用说也知道,我成了金珉硕口中的那个幸运者,这是什么见鬼的缘分?我支支吾吾地敷衍:“哦。”
午饭时,金珉硕问我有没有准备弄一个幸福基金。
“学校走个形式,何必这么认真。”韩国人吃中国盖浇饭真是无比痛苦,可能是从小吃泡菜的缘故吧,金珉硕老跟我絮叨说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里没有泡菜,思密达!”我埋头苦吃。
“别岔开话题呀,我准备建立一个幸福基金,前辈和我一起吧!”既然阻止不了他用“前辈”这个显得我很不年轻的字眼,索性也就任由他随便叫好了。
“好啊,挂上我的名,你负责捐款。”
“什么叫做挂你的名?”
我看着金珉硕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的样子,“噗嗤”一声,险些被呛死,“咳咳,就跟你想吃泡菜,却吃不到的感觉是一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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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幸福基金,就是学校和市红十字会组织的一次资助偏远地区学生的活动,早上宣传栏的布告也是在说这件事。原本我对这种活动一直没什么兴趣,却硬生生被金珉硕拉上了做好事学雷锋的道路。
“这和你去领幸福百分百卡片是一个道理的,呐,这是我做了一晚上的幸福基金箱,从今天开始咱俩每人每天一元钱,直到活动结束!”金珉硕将箱子塞进我的怀里, “陕,今天你的一元钱还没有交昵。”
我不合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元硬币,扔进了箱子里:“我觉得很有必要签一份合约……”
“再哕唆,我就把你塞到箱子里去!”金珉硕把箱子放进教室后面的橱柜,然后扔给我一把钥匙,说道:“咱俩一人一把,谁都不许使用里面的钱哦!”
上自习课的时候,我又看了一遍程江南寄给我的卡片,想到冷风入境后山区孩子们的处境,总像是有一只大鱼在心窝这方池塘里躁动着。不知道活动结束日,可不可以把这些钱寄给程江南的学生们,如果有机会,我多想也去见见那方广阔的世界。
往后的日子,每天一元的幸福基金成了我和金珉硕生活的一部分,随着他的中文越来越好,晃动箱子发出的声音也逐渐钝重起来。
金珉硕第二次问我关于程江南的问题,是在一节外教课上,加拿大籍老师让我们讨论自己最牵挂的人。我问金珉硕他最牵挂的人是谁,他烧包地回答我说是幸福基金,我敲了一下他的头,说他就知道幸福基金,我问的是人,是人类!
“对爷爷来说,最牵挂的人是失散多年的奶奶。”金珉硕歪头想了想,认真地说,“我原本不是很懂那种感觉,可现在,或许有些明白了。”
他的眼神直视着我,“前辈最牵挂的人,又是谁呢?”
我想了想,犹豫地回答:“或许,是程江南吧。”
金珉硕的笑容有一瞬间的黯淡,可接着就打起精神问我他在哪里。我才发现原来在我的世界里,程江南是这样的模糊。他告诉我他在中国的西南部,他告诉我他在森郁的山林间,他告诉我他搂着山区的孩子们唱歌数黄昏。
“呐,你看过一部叫做《美丽的大脚》的电影吗?”我问金珉硕,然后又看着他头顶上那个巨大的问号,“算了,我忘记你是韩国人,中国的老电影你肯定没看过。”
程江南告诉我,他现在做的就是电影里那个美丽的女教师所做的事情,我依稀还记得他在出发时对我骄傲地说他一定会成功的。那时的他还那么年轻,十九岁的少年,多少载炙热的青春将在那片高不可攀的地平线上燎原。
金珉硕用IPAD迅速查找到了关于((美丽的大脚》的资料:“是讲一个到山区支教的女教师的故事吧……那程江南一定是一个很善良很温暖的人喽!”
听到金珉硕用“温暖”形容程江南,我的心突然变得有些柔软,好像春日阳光下逐渐融化的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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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程江南远离,是人生最难过的事情。
程江南是我的哥哥,在我出生前就过继给了舅舅家,但我们之间一直保持着联系。大学毕业后,他选择了去偏远地区支教,当初他向我们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家里人都极力反对,只有舅舅和我义无反顾地支持他。
因为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我的憧憬。
新学期在春天的脚步声中到来了,藏在学校橱子里的箱子已经装满了硬币。
程江南来信说围巾已经收到,虽然冬天已经快要过去了,但温暖有很多用处,譬如像金珉硕一样用来形容程江南,也可以是看见金珉硕那张面容后的幸福感。
学校组织户外拉练,每两班一队,目的地是城市边缘的高地。
我耐不住春雨前躁动的闷热,一个人跑出宿合去散步。宿营基地唯一的空地,就是五十米外的小池塘,四四方方的,里面栽满了刚露出绿芽的荷叶。
我选择了一个不错的位置坐下,正陶醉于风景中的时候,房卡却一下子从口袋里滑落,顺着土坡滚到了池塘里。目视这土坡的坡度还算安全,我小心翼翼地下去捡房卡,可是却因为脚腕不小心被石块滑到,一下子栽进了池塘里。大概是被划破了皮肉,原本完全可以找到房卡后自己爬回岸的,可是疼痛得怎么也动不了。
现在可以说是真正的在享受寂寞了。
小时候每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个出现的总是程江南。即使对于兄妹来说,我们的相处时间并不算多,但他依然是个很好的哥哥。
小学被高年级的同学勒索,程江南三拳两脚就解决了那些坏学生,体育课裤子破了一个大洞,程江南接着就送来自己的运动裤;因为生理期迟到被门卫训斥了一个早读,在对方扣学分的威胁中,程江南拉着我的手就把我拽进了教学楼。
只是现在,程江南在遥远的地方,我只能选择闭上眼,疼痛可以减缓一点。
“前辈,听说待会就要下雨了,你是打算在这里睡觉喂蚊子吗?”头顶传来带笑的嗓音,我抬起头,就看见从岸上伸下来的一条绳子,再上面是金珉硕那张好看却欠揍的脸,“舍身喂蚊子可不算做慈善,好啦,快上来吧!”
我一把抓住绳子,只是腿用不上力气,没好气地说:“腿,很痛,没有办法动!”
他看着我半晌,才无奈地笑起来,“女生真是太麻烦了!”
好不容易爬上了对岸,我用金珉硕的外套擦拭伤口,而他坐在我身边,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以后少吃点曲奇,我背你上来说不定还会轻松点……”
“你找打!”
伤口被池塘的脏水侵蚀后感染了,金珉硕把我背去卫生室,又是喷药,又是包扎,忙活完的时候天已经微亮。我们就这样在卫生室睡着了,我在卫生室的床上,金珉硕头搭在距离我手十厘米的位置,面朝阳光的方向。
好像神经搭错了线,我喃喃地说:“我快被烤焦了……”
他转过头来,背对着阳光笑得灿烂,“这样就可以真正称得上是向日葵美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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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幸福基金的活动终止还有一个月了。春夏的交界线,我的皮肤逐渐坦露小麦色的预兆。哥哥,你的山林,现在一定生机勃勃吧,就如同你喜爱的孩子们的笑脸。
最近的课表被安排得满满的,因为新开设选修课的缘故,我和金珉硕每天有三分之一的时光需要在不同的教室度过。我选了韩语,而他选的是中国古典文学。
周末去步行街,又一次看到了那棵巨大的圣诞树。我的视线在那上面停留了短暂的一秒,便不由自主地被远处那道修长的身影吸引了过去——金珉硕的金发在阳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光泽,灿烂的笑容让我几乎张不开眼。
他身处一家奶茶店,精致的装潢,充斥着点心与红茶的香甜。店里的客人们大部分都是可爱的女生,她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表达着心里巨大的欣喜。
在这种地方碰见他,我感到万分惊诧。看到他身穿奶茶店制服的样子,简直要好笑死了。我推门走了进去:“‘欧巴(韩语:哥哥)’,一杯香芋奶茶思密达!”
他澄澈的眼睛在看到我的瞬间透出由衷的惊喜:“前辈,是你!”
我挑了一个靠近窗子的位置坐下,单手撑着下巴冲他坏笑:“你在这里做店员?居然敢逃课……古典文学老师可是我的初中班主任,如果我告诉他这件事,你会被丢回韩国的哦!”
金珉硕端来奶茶,并贴心地附赠了茶点,统统推到我的面前:“你不也是逃课出来的吗?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和你性质不同。”我哼了哼,又问他,“你为什么出来打工?难道你家的‘阿加西(韩语:大叔)’不给你零花钱?”
“阿加西啊……”他用带着些微鼻音的撒娇语气拖长了尾音,装可爱地眨了眨眼,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如果他看到现在的我,大概会狠狠地揍我一顿吧?”
我不知道金珉硕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我的追问被女孩们压抑的尖叫声又一次打断了。可是,金珉硕,那时的我为什么不选择追问下去呢?明明靠得那么近,我却从没试图了解你。
打工结束后,金珉硕用他的单车载我一同回学校,就在颠簸的路上,我收到了妈妈的短信,说程江南下个星期会回来。
“‘欧巴’——”我激动得像一只兔子,扑上去紧紧握住了金珉硕的手臂,险些掀翻了自行车,“程江南要回来了!”
金珉硕神色复杂地看向被我掐住的手臂,笑得很是无奈。
我急忙撒手:“啊,我掐疼你了吧?”
他却摇摇头:“你哥哥回来了,是最幸福的事了吧。”
我想,如果能够和他一起去陪伴那些孩子们,我会更加幸福。
第二天,我兴冲冲地跑去问金珉硕:“对了,思密达先生,等到活动终止,要选择捐款地点的时候,可以选择程江南所在的学校吗?”
“什么?”他似乎刚刚从梦境中走出来,错愕地望着我良久,才为难地说,“这个,我需要考虑考虑……”
我想到程江南清苦的环境,不由生气起来,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考虑?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钱,既然都是要捐掉,为什么不选择捐给程江南的学校呢?!”
金珉硕正要解释什么,听了我的话,脸上的焦急缓缓消退成一汪平静的湖泊。他无声地起身,走出了教室。我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他曾说过的话——程江南一定是个很善良很温暖的人吧?
其实,金珉硕,我一直觉得你也是那样的人。
6
4月14日,程江南回来后的第二天,我带他去了金珉硕打工的奶茶店。我以为我会再次看到金珉硕,他会像平时那样笑着,用蹩脚的中文说:“你哥哥真是很帅气的人。”
可是金珉硕不在那里,而且,一直到活动终止那天,他都没有再出现。
或许是那天生了我的气,还不想理我吧。我这样想着,独自决定将钱交给程江南。或许那点微薄的零钱不算什么,但能够给孩子们一瞬间的笑容,也是好的。
晚餐时,我正在听程江南讲述支教时的点滴,老爸走到一旁打开电视,却看到了四川山区连日暴雨的消息。衣衫褴楼的孩子们躲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红着眼睛看着自己残破的房子在暴雨中坍塌。
“对了,江南,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在四川哪里支教呢?”舅舅问程江南。
“就是在暴雨的中心……”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全家人都沉默了。相反,程江南却表现出异常的淡定。他放下碗筷,迅速走回卧室,很快便拖着行李箱走出了房间。
“真的选择现在过去吗?”我犹豫地问,“那里甚至没有住的地方,现在通车,山路也很危险……”
他俯下身,揉了揉我的头发,无奈地笑着,“如果我不过去,孩子们怎么办?”
妈妈从卧室里拿来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三万块钱,“江南,一直以来,我都无法阻拦你的决定……不过,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程江南红了眼眶,他低下头,嘴唇轻轻抿紧,额发遮住了他的眉眼。
“哥,等我一下。”我突然放开他,大喊着跑向门外,“一定要等我回来!”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着,有一天我可以和金珉硕一起将我们的幸福基金拿出去,交给程江南。可事实却是,我一个人在全黑的夜里,跑向我们梦想的终点。
金珉硕,这种时候,你在哪里呢?
或许上帝听到了我在心里不断的反问,他轻轻一笑,便给了我答案。我走向那个藏着我们所有期望的柜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锁,里面却是一片空空荡荡。
呐,金珉硕,你究竟带着我们的梦想,去了哪里呢?
晚上的火车站也一样吵闹拥挤,我在人潮中望着程江南良久,闷声说:“到了那里,要好好照顾那些孩子们……保重啊,哥。”就这样,程江南的背影渐渐化成一个实心的圆点,消失在了梦想的彼端。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程江南能好运。
还有,金珉硕,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7
接到程江南的电话,是在他离开的第五天。一切安好,这四个字,让我悬在心里面的那块石头终于尘埃落定。
我的血液里一直流淌着一种无尽的向往,而这向往的源头便是程江南。那里有葱郁的山端、孩子们的笑脸和像《美丽的大脚》里面那个女教师一般的热枕。我希望有一天,能够像哥哥一样,踏上那片广阔的天地。
幸福基金截止时,我一个人两手空空地站在远处,看着捐赠者一个个面带骄傲地上台。我曾经问过老师,半个月没有出现的金珉硕到底去了哪里?可答案也只是他得了重感冒,暂时不能上课。
重感冒?我在心底里冷笑,其实是不敢见我吧。
当最后一个捐赠者从台上走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准备散去,只有我又望向了门口。那里隐隐透着光,我一直看着,希望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抱着箱子从那光晕里走出来。结果当然是失望的。
放学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没有带雨伞,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觉又回到了那棵圣诞树下。已经是春天,干枯的枝权上透出了新绿,我买了杯热奶茶,站在屋檐下看着街上的一片灰暗。
一个穿着小丑玩偶装的家伙正笨手笨脚地在街上给小朋友们派发糖果,然后被调皮的小孩子戏弄得惨兮兮的。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的极端,有些孩子还在程江南的怀里瑟瑟发抖,有些孩子却幸福得好像天堂也被踩在脚下。
雨越下越大了,大人拉着自己的孩子想要回家,他却哭闹着拉住小丑不肯放手,纠缠之下,小丑的帽子掉了下来。那一瞬间,好像有一道阳光从云端透了进来,点亮了灰暗的天空。
“啊——”我手里的奶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也忘记了流眼泪,失态地指着那颗金色的脑袋大喊。他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也很是诧异,“安青阳!”
“金珉硕!”我比他更大声地吼回去,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跑上去扯住他的衣领,“你这个浑蛋,到底去哪儿了?!”
由于身高的差异,他被迫弯下腰来,正正地对着我愤怒的脸庞,诧异地张大了眼睛,“你……你哭了?前、前辈,不要哭……”
他局促地伸出手,好像要替我拂掉眼泪,我却在那之前一把将他推开,“谁、谁谁谁哭了?骗子思密达,我的捐款呢?”
我们的捐款呢……金珉硕的表情逐渐变得沉静下来,雨水后他的脸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他用他曾经显得很可爱的蹩脚中文说:“前辈,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钱,既然同样是捐款,为什么不能捐给我想要捐的人呢?”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瞬间有些不太明白,“哎……?”
“前辈,两千元,是谁都救不了的。”他轻声说,但我宁可雨声封住我的耳朵。
8
五月的时候,金珉硕站在讲台上,好像他来的时候一样,宣布即将回国。
我是从老师那里听到这件事的。那时,我正在家里全力准备高考。我曾经浪费了大把的时间在那并不实际的梦想中,而现在,我必须直面自己的将来。我已经决定要考取新闻专业,将世界的一切凄凉,都不加掩饰地清晰展示。
那时,老师的语气里不无惋惜。他说金珉硕是个好学生,他以为他会一直留在这里,因为他的爷爷年轻时,曾经在这里邂逅了他的奶奶,他的血缘有部分属于这片土地。
我除了对金珉硕居然有四分之一中国血统表示吃惊之外,依然是毫无波澜。
幸福基金,或许是个在别人听起来万分虚假的梦境,是小孩子闹着玩的游戏,可对我来说,那是一份发自内心的、人生或许只有一次的纯粹祈愿。等到年华老去,等到俗世流转,总有一天,我的心也会蒙上一片灰尘,再也没有这样的天真。
就像金珉硕。
可是想起那张耀眼的笑脸,我写着习题的本子上,不知不觉便被沾湿了一片。
金珉硕回国的前一天下午,他来到了我家。不知道我们之间曲折的妈妈拿出了他最喜欢吃的韩国泡菜,热情地让他留下来吃午餐。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我,笑着答应了。
“呐,前辈,我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金珉硕狼吞虎咽地把一桌饭菜扫进肚子里,笑得心满意足,“和我妈妈做的一样好吃!”
“这孩子嘴真甜!”妈妈拿来相机,说是要给我们合影留念。
暖热的灯光,被吃光的午饭,还有情有独钟的向日葵笑容。虽然画面里,我僵硬的脸是那么不协调,可一切,都在这一刻被定格。
“安青阳。”金珉硕临走前,站在门口,背对着阳光,轻声叫我,“安青阳。”
直到他远去的背影都消失不见,我才反应过来,他只是单纯地在喊我的名字,用一种默念的、怀念的口吻。
“愿你平安喜乐,金珉硕。”我在心里不断地呢喃,“并且,再也不要用虚假的温柔去伤害别人。”
半年后,我已经成了名牌大学里的一名新闻系菜鸟。在那所大学里,不知是不是巧合,居然也有一棵很大的松树。圣诞就要来了,它被打扮得生机勃勃。我想起那个许久没有消息的异国少年,突然接到了程江南的电话。
“新校舍已经建好了。”他在电话那头笑得如沐春风,驱散了冬天里的寒冷,“如果有空,你也可以来看一看,孩子们的笑容从没像最近那样多。”
“是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我也由衷地高兴着,“寒假的访谈课题,就去你那里吧,要准备好吃的野味哦。”
“那是当然。”程江南的声音在电话里顿了顿,随即感慨地说,“其实,我一直以为韩国的年轻人都是很浮夸的,我没想到,也会有那样的少年。”
我的心里陡然被揪紧,下意识地问:“……那是,怎样的人?”
“应该怎么形容呢?”程江南想了一会儿,说,“他在我这里逗留了大半个月,他会在雨势最大的时候陪孩子们度过最潮湿冰冷的日子,笑容好像能驱散一切的阴霾,他应该是一个很善良、很温暖的人吧……”
“我听说,他的愿望是做一个国际扶贫志愿者,就像他爷爷年轻时那样。他转学来中国,是因为当初他爷爷就是在那个城市邂逅了他的奶奶。老人临终的愿望,是能够把骨灰埋葬在那里,并且把遗产全部捐赠给当地。没想到,就像他爷爷当初那样,他也遇到了一个充满梦想的女孩子。因为她,他对爷爷失言了。他将爷爷所有的遗产都给了我们,自己却连回国的路费都没有了。他甚至因此错过了爷爷的葬礼。”
我想起老师说的,金珉硕的爷爷病危,他必须回国;又想起他那天在雨里拼命地工作,即使被小孩子戏弄得可笑;最后,眼前定格的画面,只有金珉硕那时望着我说:“两千元,是谁都救不了的。”
我的视线不知不觉地蒙咙起来。
“对了,我给你寄去了一个包裹,是他之前留下的捐款箱。几大箱子的零钱呢,很可爱的东西,他千万拜托我,除非实在没有钱可以用,再动用这一笔。因为这里承载着的,是他和那个女孩共同的愿望。”程江南轻笑着说,“这里的小孩子喜欢搞破坏,这么珍贵的东西,还是要你来替我保管。”
挂掉电话之后,我便收到了通知我接收包裹的短信。我向一旁树下的学生要了一张卡片,写下一行字,将它贴在了树干上。
一切一如过去,只是这一次,卡片上写的是:金珉硕,祝你幸福。
“还有,”我在心底默念,“愿再相遇。”
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成为出色的志愿者,而我,会成为一名出色的记者。
世界上那么多苦难,也有那么多美丽,或许,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们会再相逢。
记忆中有一段时光,抹不去像生长在皮肤上的羽毛一般的回忆,里面有一个少年,单眼皮,叫做金珉硕,他的头发是金色的,像阳光一样灼热过那片四四方方的天空。他用不流利的中文和我共同谱写了一段流畅的时光,如果可以在续写这段未完的记忆,我多么希望期限不再是具体的数字,而是我们忘不掉彼此为止。
叮咚作响的日子,随着不断升起的太阳一帧一帧地锐化、锐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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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个回答  2014-10-15
还是去买书吧,网上是没有的。现在新概念也没落了,越来越商业化。
有些文章是不错,但绝大部分只能是一个时代特定的产物,文学没有上升到哲学的高度是没有长久价值的。
如果你喜欢那种笔调的话,不凡看看文学大家翻译的近现代西方书籍,那更有韵味与好处。本回答被提问者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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