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善|新文学旧书三十年

如题所述

新文学旧书三十年

文 : 陈子善

所谓“旧书”,至今还没有公认简直切的界说。线拆古籍(含民国期间的线拆书),固然可包括正在广义的旧书当中,但当今会商旧书,线拆古籍另行单列,是其实不归入此中的,就像年夜学和年夜型大众藏书楼年夜都设有古籍部,却无旧书部一样。又或曰能够“近代文献”名之,但是1949年今后的出书物也早已进进旧书畅通范畴,有些躲家已以保藏1949年今后某个专题的旧书为己任。可见要界定“旧书”,还实不那末简朴。

是以,限于篇幅,本文所会商的就以民国期间印行的新文学“旧书”为主,兼及其他。

民国期间的上海福州路

1950年月公私合营后,个别旧书业不复存正在。1970年月末1980年月初的上海唯一一家国营的“上海旧书店”,除福州路总店,就笔者影象所及,尚正在四川北路、提篮桥、南京西路、静安寺、淮海中路等处设有门市部,卖力收买和出卖各种旧书。但民国期间旧书是严酷节制的。福州路总店内又有内部书刊门市部,所谓店中之店是也。内部书刊门市部分禁森严,必需笔据位先容信才气进进,先容信又讲级别,来头越年夜,进进的规模就越年夜。

《识小录》书影

那时民国期间旧书标价甚廉,年夜大都都是几角钱一本,只要你有资历进进内部书刊门市部,目光独到,再加上命运好,就必然能觅到宝物,那正在姜德明、倪墨炎等新文学书刊保藏家的著作中有年夜量的记录,使人向往。余生也晚,因研讨乐趣正在当代文学史料,对新文学旧书也就发生了稠密的乐趣,总算实时遇上末班车,有幸买到一些。比方沈从文代表做《边城》1933年10月糊口书店第一版本,且有做者羊毫题签,价0.60元;巴金著散文集《忆》1936年8月文明糊口出书社第一版本,有做者钢笔题签,价0.70元;杨绛译《一九三九年以来英国散文做品》1948年9月商务印书馆第一版本,也有译者羊毫题签并钤印,价仅0.20元;唐弢著杂文集《识小录》1947年12月上海出书公司第一版本,系做者题赠傅雷者,价0.60元,等等,现在视之,的确仿佛隔世。

《一九三九年以来英国散文做品》书影

风趣的是,笔者采办民国期间新文学旧书实在不是从上海始,而是起自北京。1970年月末正在北京加入《鲁迅选集》正文定稿事情,礼拜天无事到离群众文学出书社不远的书店灯市口门市部阅读,一次见到一年夜批鲁迅研讨著做,从台静农编《关于鲁迅及其著做》1926年7月未名社第一版本到荆有麟著《回想鲁迅》1947年4月上海杂志公司回复一版,统共有三十余册,欣喜若狂,全数购下,记得花往十七八元,占往我半个月的人为,那时算是壮举了。曲到数年前,我才发明那批书满是研讨当代文学的先行者、唐弢称之为给过他很多帮忙的赵燕声的旧躲。北京的旧书店固然以琉璃厂和隆福寺最为着名,上面还将谈到。

民国期间隆福寺庙市

1980年月中期,上海旧书店举行过几回年夜型旧书展销会,文史哲包罗万象,一种书十几几十本复本也不正在少数,记得王独清译但丁《重生》和辛笛新诗集《手掌集》都有一摞。展销会上人头攒动,热烈不凡。姜德明师长教师还特地从北京飞来淘书,固然是一无所获。可是书价已正在暗暗晋升了,固然幅度不是很年夜。且从那一期间笔者所购书及第几个例子。谢六逸著散文集《茶话集》1931年10月新书局第一版本,系做者题赠本,价1.50元;赵景深著散文集《文人剪影》1936年9月北新书局重版本,也系做者题赠本,价1.80元;韩侍桁批评集《整齐集》1935年3月良朋图书公司平装第一版本,做者署名编号本,价3.00元,等等,便可申明题目了。

《茶话集》书影

跟着鼎新开放的深切和市场经济的鼓起,旧书业金瓯无缺的场合排场早晚会被突破。约从1980年月末1990年月初起,北京潘故里旧书市场和上海文庙旧书集市均应运而生,并且不竭成长,特别是前者构成了著名国内外的范围效应,李辉、谢其章、赵国忠、方继孝等学者和躲家都正在潘故里旧书摊上有严重的发明。

《整齐集》书影

笔者人正在沪上,到潘故里的次数寥寥可数,天经地义成了文庙旧书集市的常客,连续七八年每到周末必起早赶往文庙搜书,正在乱书堆中拣宝是一乐,与买主斤斤计较,斗智斗勇也是一乐,确也时有斩获。书价固然也水长船高,开初购一本傅雷译《幸运之路》(罗素著)1947年4月南国出书社重版题赠本,缺一页封底,价仅2.00元,到购梁宗岱题赠林语堂的《诗与实》一集1935年2月商务印书馆第一版本,就已经是数百元了。

上图:北京潘故里旧书市场

下图:上海文庙旧书集市

值得欣喜的是林语堂旧躲中的很多稀见旧书,胡适题赠林语堂的《神会僧人遗集》第一版本、周做人题赠林语堂的《陀螺》第一版本,和丰子恺、杨骚、刘年夜杰、章衣萍、谢冰莹、黄嘉德等等的署名本,另有着名的《晦庵书话》中提到的宋春舫独幕趣剧《本来是梦》,褐木庐1936年5月第一版自印本,非卖品,只印五十册,“印不偶少,遂进‘罕有书’之列”,均收进笔者囊中了。

《幸运之路》书影

就是国营的旧书店,也起头了各类运营。记得九十年月初伴随台湾学者秦贤次、吴兴文兄比及京选购新文学旧书,就正在琉璃厂“海王村”留连忘返。那“海王村”到底甚么性子笔者至今弄不清,年夜概是小我承包的。拿出来的旧书实多,使人目炫狼籍,又可自在地遴选,年夜宗的为秦兄所得,此刻都已捐赠给台湾“中心研讨院”了,只要读一读十六开本两年夜厚册的《秦贤次师长教师赠书目次》(2008年7月台北“中心研讨院”文哲研讨所编印)便可了然。

《诗与实》书影

笔者固然也汇集了很多,如胡适著《测验考试集》1920年9月亚东藏书楼重版本,系做者题赠北京年夜学藏书楼者,价25.00元;卞之琳第一部新诗集《三秋草》1933年5月5日第一版,沈从文刊行,价16.00元;废名短篇小说集《桃园》1928年2月古城书社第一版本,价35.00元;更有俞平伯羊毫题请“玄同师诲政”的《杂拌儿之二》1933年2月开通书店第一版本,那时为吴兄所得,前几年友谊让于笔者,等等。价钱比前一阶段又较着超出跨越了很多,只比旧书集市的生意买卖稍低了。而正在上海,名噪一时的“福德广场”个别旧书店群和现仍存正在的新文明书店,则又是别种运营形式。

《测验考试集》书影

旧书市场的再次严重变化就是拍卖的参与了。犹记九十年月前期北京书店东办古籍和旧书畅通钻研会,笔者应邀列席,会后紧接着进行书店首届旧书拍卖会,笔者依然介入,初次举牌争取,拍下施蛰存羊毫题赠“从文我兄”的第一本散文集《灯下集》1937年1月开通书店第一版本、林庚羊毫题赠“子龙兄”(陈世骧)的新诗集《春野与窗》北京文学批评社1934年头版本等书,前者1300.00元,后者800.00元,所费不菲。那时还健正在的施蛰存师长教师得知笔者拍得《灯下集》后,还攻讦道:你花那末多钱干甚么?!

《杂拌儿之二》书影

但是,旧书拍卖敏捷升温,很短时候内就构成不成反对之势。本地各年夜拍卖公司都辟有古籍善本拍卖专场,民国期间新文学旧书的拍卖起头时年夜都凭借厥后,最近几年也已呈现新文学旧书拍卖专场了。北京“德宝”2010年春季拍卖会,古籍文献专场第十部门“新文学·白色文献”中,很多新文学第一版本的起拍价就高得使人咋舌。胡适《测验考试集》第一版本10000元,刘半农辑译《外洋民歌译》重版毛边本6000元,滕固《迷宫》重版毛边本4000元,张爱玲《蜚语》第一版本10000元,等等。

《测验考试集》第二编初底稿自序

无妨再举一个较典范的例子,刘半农编《早期口语诗稿》1933年北京星云堂刊珂罗版线拆本,有棉连纸本和毛边纸本两种,系新文学史上初次影印做家手稿,正在当代文学版本史上据有特别的位置,被誉为与徐志摩《爱眉小札》线拆本同是“爱书人望穿秋水的猎物”(姜德明语)。此书棉连纸本2009年北京“泰和嘉城”春季拍卖会上起拍价8000元,到了2011年北京“德宝”春季拍卖会上,一样是棉连纸本,起拍价已变成50000元了,短短两年以内翻了六倍多!虽然此中不无炒做之嫌,但新文学书刊拍卖价钱不竭飙升却已经是不争的究竟

《早期口语诗稿》书影

几近与旧书拍卖同时,收集旧书生意甚至拍卖也起头红火起来了。孔夫子旧书网的突起又是一个标记性事务,标记着旧书市场已无远弗届。现在年夜部门民国期间通俗旧书的生意都已正在孔夫子网上完成,天天都有多几多少各类百般的旧书经由过程孔夫子网找到它们的新仆人。周氏兄弟编译的《域外小说集》公认是新文学旧书中的极品,最早就出人意表地呈现正在孔夫子网上,因网上拍卖敏捷到达价钱上限,又戏剧性地转移到拍卖会上,才以300000元的高价成交。笔者也曾正在孔夫子网上购得熊式一英文脚本《王宝钏》1934年英国Methuen & Co. Ltd第一版署名本和萧乾英文论著《磨难时期的蚀刻》1942年英国George Allen & Unwin Ltd第一版题赠本。

《北地胭脂》书影

并且,借助收集的能力,旧书生意已扩大到更年夜的国际平台上,笔者朋友就从Abebooks网上荣幸地购得张爱玲题赠陈世骧的英文长篇小说《北地胭脂》第一版本。另外一位朋友赠予笔者的日本国际文明复兴会1940年印行周做人《日本之再熟悉》平装单行本(中文版),那册周氏著做中的特别版本也是向日本神保町的旧书店网购的。收集旧书生意的远景已无可限量

但是,新文学旧书的升值空间固然还远远不及古籍善本,却也已相称可不雅,各类题目也就接连不断。捏造旧书当然不像捏造书画那末轻易,但仍常呈现滥竽充数的征象,1980年月上海书店曾根据原版影印一套一百多册的“当代文学史参考材料”,本是嘉惠学林的功德,但最近几年正在网上选购常常就会以那几可乱实的影印本假充原版本,笔者就曾受骗被骗。同时,捏造署名本、躲主归天后补钤名印等等也已时有所闻。

上海书店原址

2011年“嘉德”秋季拍卖会上拍的喷鼻港躲家收藏周做人寄赠新文学著做三十三种三十四册,此中有周做人本人的著译第一版或重版本二十四种二十五册,刘半农赠周做人著做第一版本两种,徐志摩、俞平伯、废名著做第一版本各一种等等,尽年夜部门都有周做人题辞。如周做人正在刘半农著《扬鞭集》上册1926年6月北新书局第一版线拆本扉页羊毫题辞:

“半农著做劫后仅存此册,本日重阅一过,感觉半农究竟结果是有才思的,我们均不克不及及。往今才三十余年,求诸市上几如明版小品,不成多得矣。今以转赠耀明师长教师 知堂时年八十 一九六四年六月十八日。”

如许的题辞,字迹实,内容实,乃至可当周做人集外小文来读,底子不成能造假。正由于如斯,那批贵重的题赠本以300000元起拍,合作至650000元才成交,颇得新文学躲家喜爱。

周做人题赠《扬鞭集》

扼要回首新文学旧书三十余年生意过程以后,或可做以下的小结:从单一的国营旧书店到现在的旧书店、个别书摊、收集生意和拍卖会拍卖共存,各显神通,相互弥补又相互鞭策。但没必要讳言的是,拍卖昌隆发财以后,稀见之书捡漏之类的能够性已愈来愈小了。普通而言,正在浩繁新文学旧书中,第一版本、毛边本、名家署名本、特拆本、线拆本、自印本、颠末保藏年夜家如唐弢、姜德明等著录的版本等等,此刻都已成为新文学旧书躲家的新宠。可是,当代文学研讨界却很少存眷新文学旧书的挖掘、畅通和拍卖,对躲书界不竭呈现的新的书刊史料常常漠不关心,这类状态年夜晦气于文学史研讨的拓展和深切,亟待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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