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关小琦第三次因为辣椒过敏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蔡坤刚出手术室。
消息灵通的小护士抿着笑提醒他：“蔡医生，你的小女朋友又来找你看病啦！”
只一句话，蔡坤脸上的镇定自若便消失，黑着脸往急诊室跑去。
他一进门，就看到关小琦躺在病床上大喊：“我不要你替我看病，蔡坤呢？他怎么还没有过来？”
她说完转头就朝一旁的垃圾桶呕吐起来，脖颈纤细，原本白皙的肌肤满是红疹——典型的过敏症状。蔡坤压住火气，走上前拍着关小琦的背替她顺气。
等关小琦吐完了抬头看到是他，刚要兴奋地说些什么，就被他先声夺人：“我说了多少遍不能吃辣？你全当耳旁风是不是？”
关小琦死猪不怕开水烫，抗议道：“来成都不吃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蔡坤被她这逻辑气笑了，反而冷静下来，道：“那你也不应该找我来看病，你难道不清楚我是心外科的医生？”
关小琦倒也随机应变，当即捂住自己的胸口，神情痛苦地说：“我心脏也有问题啊！蔡医生你快帮我看看，为什么它一见到你就跳得这么快？”
“关小琦！”
周围是医护人员的偷笑声。
关小琦一缩脑袋，小声道：“蔡坤，我难受。”她红着眼眶，嘴唇也泛白。
蔡坤见了终归不忍心，接过一旁护士的针管，替她扎针。
好在关小琦辣椒吃得不多，挂了水第二天红疹就褪了。早上八点主治医师照例要来查房，她趁着护士不注意，一溜烟儿地跑去了楼上的心外科病房。
蔡坤领着一群实习生刚推开一间病房的门，就听到关小琦热情地和病人科普的声音：“高血压患者更应该加强对心率的监测，我们公司新研发的心率检测仪就很好。”
“有多好？”
“速度快，质量轻，关键是……”实惠两个字被关小琦咽回肚子里，她看着蔡坤似笑非笑的眼神，挤出一抹笑，道：“你这么快就来查房了？”
“对，查房。”蔡坤笑得更加温柔，道，“所以我很好奇，你不在消化科的病床上好好待着，跑到我们心外推销产品，是你觉得消化科的病人不好骗，还是心外科的病人好欺负？”
蔡坤三言两语就打消了关小琦好不容易在病人那里积攒的信任，但关小琦却不生气，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语气特别认真地说：“都没有，我只是想你了，想来见见你。”
她说这话时云朵被风吹动，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进她清澈明亮的眼眸里，她眼里像是闪着星光。
蔡坤有一瞬间的失神。
2
关小琦回到病房免不了被医生一阵数落。
“我看你跑这么快，病肯定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出院。”医生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下次要是再因为辣椒过敏住进来，我就当浪费医疗资源拒收了。”
关小琦不满道：“为什么？”
“现在医院上下谁不知道你在追蔡医生？”医生一针见血，道，“答应我，追人也别用这种自残的方式。”
医生说完拍了拍关小琦的肩膀才离开，留下关小琦一个人愁眉苦脸。
当天下午，病好得差不多的关小琦又病了，红疹复发，吐得厉害。医生急忙替她挂水，并改了医嘱，让她再住院观察两天。这自然又给了关小琦和蔡坤见面的机会，穿着病号服成日里没事儿就在蔡坤身边溜达。
这天她带着切好的水果去休息室找蔡坤，一开门就看到一位女患者都快贴到他的脸上了。
“你干什么？”关小琦气得上前拉开女病患，可是蔡坤的脸色比她更不好看，他沉声道：“你别闹。”
“但她明明……”
关小琦话没说完，蔡坤就打断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问得关小琦哑口无言。
她后退两步，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蔡坤，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她最后却只是说了句：“对不起。”
蔡坤看着关小琦娇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心底隐隐生出抹涩意。
他转而望向那名女患者，疏离却不失礼貌道：“谢谢。”
“没什么。”女患者摆摆手，却还是不解道，“我看人小姑娘是真心喜欢你，你至于让我陪你演戏，把人给逼走吗？”
蔡坤不答。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逼她走，或许是想报复当年她的不告而别，可真当他这么做了，心里却感受不到任何快感。
他想起身追出去，值班护士却叫住他：“蔡医生，十一号床的病人麻烦你去看看！”
加急的手术持续了三个小时，蔡坤第一次在手术中分了神。他只要一想到关小琦离开时眼里的委屈，心下就没来由的自责。这份自责致使他下了手术连手术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到她的病房想去看看她。
彼时，关小琦正剥好一只麻辣小龙虾，刚要放进嘴里，就被蔡坤逮个正着。
“你过敏反复发作，就是因为这个？”蔡坤的声音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关小琦吓得连小龙虾都掉到地上，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下午蔡坤说了那样绝情的话，关小琦不是没有伤心过。她甚至想要一走了之，可是舍不得就是舍不得。所以在医生又一次宣布她可以出院的时候，她就只好再次以身犯险。
但她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蔡坤望着她，淡淡道：“你也学过医，过敏再严重就会出现休克，危及生命，你觉得这可以用来开玩笑？”
关小琦被他看得心虚，忍不住道：“我也不想啊，可是我不这样做，就连见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蔡坤终于问出口，语气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待。
“那是因为……”关小琦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意料之中的结果，蔡坤冷笑道：“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关小琦，你是不是以为我就真的非你不可？”
3
关小琦进医学院时，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蔡坤。
大一迎新，所有的学长学姐都穿着同样的志愿者服装，偏偏只有蔡坤穿得最好看。白色T恤配上浅色牛仔裤，他不过双手插兜闲闲站着，都好看到让关小琦忍不住驻足。
大抵是她的目光太过肆无忌惮，蔡坤很快就注意到她，侧头打量了片刻，竟就径直走到她身边，笑着问：“你是我们临床医学的新生？”
关小琦这才发现蔡坤脸颊有个浅浅的梨涡，笑起来衬得他整张脸更加柔和。
她一时间看入了迷，下意识点头，直到蔡坤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准备往前走，才后知后觉道：“不是，不是，我是麻醉学的！”
“那你盯着我们专业的招牌看这么久干什么？”蔡坤几乎是立刻就放下关小琦的箱子，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有特权，关小琦觉得蔡坤连背影都潇洒迷人。
那之后关小琦时常关注蔡坤的动态。
她知道蔡坤是市里的高考状元，却刷新了医学院马克思和毛概补考次数最多的记录。最喜欢的运动是打篮球，但从没有一次投篮成功。
“好看的皮囊里还装着有趣的灵魂，蔡坤怎么这么可爱！”关小琦边逛校园论坛边感慨，引来舍友毫不吝啬的白眼。
但喜欢蔡坤的迷妹大有人在，关小琦的喜欢也只是单方面的暗恋。
大二上学期，关小琦跟着舍友一起去吃火锅。成都的麻辣火锅是出了名的，麻油浇上去红彤彤一片，和成都人一样热情。
辣椒过敏的关小琦这次终于没忍住，往辣锅里涮了一片毛肚。不愧是店里的招牌菜，关小琦意犹未尽，又接连吃了五片。
“别吃了，你不是辣椒过敏？”舍友话音刚落，就看到关小琦两眼一翻，从位子上直直倒了下去。
虽然都是学医的，但到底缺乏临床经验，一群小姑娘看到关小琦这副样子，惊讶得不知所措。
“快叫救护车！”
有声音传过来，舍友一抬头，就看到蔡坤穿过人群，蹲在关小琦的身边。
“是过敏性休克。”蔡坤一边说一边按压关小琦，见她还是没反应，索性抬高她的脑袋，低头进行人工呼吸。虽然都知道这是急救措施，但在场的人还是忍不住惊呼。
关小琦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就看到自己和一个男人嘴对嘴，头贴头。
她怀疑是自己吃辣椒吃出了幻觉，急忙闭上眼，再睁开时，蔡坤刚好从她唇上离开，见她醒了，就拍了拍她的脸，提议道：“自己呼吸看看？”
关小琦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关小琦在医院挂了两天水，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跑到蔡坤的宿舍楼下等他出来。
蔡坤倒还认得她，难得关心道：“病好了？”
“是啊，是啊，我今天来是想谢谢你。”
“不用。”蔡坤错开她往前走，却又被关小琦拦住。
“那怎么行？我要报恩啊！”
蔡坤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意图，轻笑道：“以身相许？”
关小琦红着脸点头。
“你确定不是恩将仇报？”
蔡坤嘴巴毒在医学院也是出了名的，关小琦毫不气馁，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是替蔡坤买早饭，就是帮他占图书馆的座位。
圣诞节那会儿开始流行三行情书，关小琦也跟风写了一封。
“你是硫酸甘油片，每次心如刀割，只有你能治愈。”蔡坤当着她面读了出来，“治疗心绞痛的是硝酸甘油片，你用硫酸是想毁容吗？”
“这是重点吗？”关小琦深吸口气，挤出抹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可是我不喜欢你。”蔡坤淡淡开口，“我表现得这么明显，你非要我说出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关小琦脸皮再厚也禁不住这样直白的拒绝。
她咬了咬唇一句话也没说，转头就跑开了。
蔡坤拒绝过的女生不算少，但很奇怪，这一次却忽然开始反省自己话是不是说得太狠。
而关小琦似乎是真的受到了打击，蔡坤每天再也收不到关小琦送的早餐，图书馆也再没有她的身影。
耳边没有关小琦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蔡坤原以为会很清净，可他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适应。这份不适应，直至三天后校园论坛出现了一封有关他的匿名控诉信，蔡坤冷笑三声，终于忍不住直接去关小琦的宿舍楼下堵人。
“夺了我的初吻，便宜都被蔡坤占尽了，但他这个渣男却不打算负责。”蔡坤一面重复控诉信的内容，一面把关小琦逼到墙角，笑起来依旧好看得不像话，关小琦却没了欣赏的兴致。
她做贼心虚地反驳道：“控诉信不是我写的！”
“我问你了吗？”
关小琦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正准备道歉，就听蔡坤凉凉开口道：“人工呼吸算吻？”
关小琦越发心虚，小声道：“不、不算。”
她话音刚落，就觉唇上一热，蔡坤正低头吻着她，一遍一遍。
关小琦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放大的俊脸，大脑似有什么“轰”的一声炸开，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蔡坤已经从她的唇上离开，嗓音沙哑道：“这才叫吻，记住了？”
4
关小琦出院的第二天，蔡坤在科主任的办公室又见到了她。
他转身要走，却被科主任叫住：“蔡医生别忙走啊，小关说了，见到你这批医疗设备打八折！”
蔡坤这才停下脚步，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皱眉望着关小琦。
两人对视了两秒，蔡坤收回视线，淡淡道：“看够了？看够我走了。”
他说完当真就又迈开脚步，关小琦眼疾手快追上去，扯过他的衣袖，讨好道：“难得见一面，你陪我吃顿饭吧。”
“难得？”蔡坤轻笑，见她窘迫地垂下脑袋，到底不忍心戳穿她，“我下午有门诊。”
“可以请假啊，你多久没休息了？”关小琦得寸进尺，转头对着科主任比了个六的手势，“蔡坤陪我吃饭，设备打六折啊主任！”
蔡坤不可一世的脸上头一次出现困惑的神情，道：“你怎么还没有被你老板开除？”
话虽这么说，两人还是一道去吃了午饭。
关小琦带着蔡坤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面馆。
从前实习期工作忙，两个人虽然在同一家医院，却经常一整天都见不到一面。
偶尔有空就在医院附近一起吃碗面，因为关小琦不能吃辣，蔡坤每次都会和店家提醒很多遍不要放辣，久而久之，老板都记住了他们。
后来两人分手，关小琦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她怕从前的回忆太伤人，直到重新遇见蔡坤，就一直想和他再尝尝这家店的手艺。
不过这些蔡坤似乎都不记得了，除了进门前脚步顿了顿，他面上看不出一点儿变化。
关小琦有些失落，却还是不死心地问道：“你有没有再来过……”
“没来过。”蔡坤否认得极快。
“什么没来过？就上星期，他还在我这儿盯着你写在心愿墙上的心愿，一看就是一中午。”老板端着面走上来，“还以为你们分手了，幸好是我想多了。”
关小琦说不上是高兴多些，还是心疼多些。她睁大眼睛望向蔡坤，咽了咽口水道：“老板说的是真的吗？”
“你觉得呢？”蔡坤忽然反问她，“你离开三年，我用一个月的时间学会了酗酒抽烟，却用了两年的时间才戒掉它。我原以为我可以用同样的办法戒掉你，但是你又为什么要突然出现？”
蔡坤的质问令关小琦当场就红了眼眶，她哽咽着说：“对不起，我当初只是……我不知道你会这么难过。”
“难过？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没心没肺吗？”蔡坤轻轻笑开，自嘲道，“看到我依然非你不可，你心里其实很得意吧？你这次找到我又想干什么呢？像三年前一样玩儿够了转身就走？”
说到这里蔡坤顿了顿，他伸手擦掉关小琦眼角的泪，一字一句地提醒她：“关小琦，给不起就别再招惹我。”
5
蔡坤原以为他这一次已经把话说得足够清楚，但当天下午的门诊，他还是见到了关小琦。
“我说的话不管用是不是？”蔡坤不悦地蹙眉。
“你别凶我，我挂了号的。”关小琦说着在他对面坐下，把一张挂号单递到他面前。
“辣椒过敏左转上三楼，我给你转科。”蔡坤看都没看一眼，说话干脆利落，“下一……”“位”字蔡坤没有说出口，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被关小琦强吻了。
没有技巧的吻，关小琦胡乱啃了几下就抽身，她似乎是怕蔡坤发作，没等他反应就急忙开口道：“中午你说的话我都听明白了，我从来没有要玩弄谁的感情，这三年我一直都很想你，你都不知道我在医院见到你的时候有多开心。蔡坤，我们和好，好不好？”
她说话声音软绵绵的，蔡坤喉结滚动了一下，刻意隐忍道：“周成呢？你把他放在哪里？”
要不是蔡坤提醒，关小琦都快忘了这件事儿。她想要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3年前那场事故让关小琦被迫离开，而周成根本不是自己男朋友，背后的真相现在还不是向诉蔡坤坦白的时候。（小说名:《喜欢你是辣椒味的》，作者：闲静少言。来自：每天读点故事，看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