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亲手把父亲送进了监狱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20
当法官把法槌重重敲下,宣布判决结束时,那个人在被告席上转过头,恨恨地望着我,隔着几层人墙,我都能感觉到他的恨意,如果眼光能杀人,他早就杀死我无数次了。

是!那个人就是我的父亲。

我无法叫他父亲,我甚至都不能叫他的名字,在不得不用、不得不说时,我用“陈某”来代替。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我们的关系开始变糟糕的?

大概是我即将读高中的那年暑假,我的家乡是北方普通的再也不能更普通、是中国那千万个既不特别贫穷也不特别富裕的众多乡村里的一个。

偏偏我家却和邻居们不太一样,贫穷就像一把烙铁,烧红的、一滴水滴上去嗤嗤作响的烙铁,把“穷”这个字深深烙在我的骨头上。实际上我的母亲和绝大多数农民一样,忙时在田里劳碌,闲时去镇上打工,夜里还要领一些穿珠花的活计,一穿就穿到夜里一两点。

即使母亲这样忙碌,那“穷”字仍旧像一条饿疯了的狗始终不眠不休地追逐着母亲,每过三五个月,父亲必定回家一趟,不知道和母亲叽叽咕咕说些什么,母亲攒的钱就都转移到父亲的手里,父亲照旧会消失一阵子。

那一年我初中毕业,考试成绩不错,老师推荐我去市里读高中,那里教学质量远比县城里好。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母亲和父亲吵架,那天晚上,母亲翻来覆去看那张市里高中录取通知书,丫头,我听说市里高中可好了,有的学生还能考上清华大学呢!你可得好好学,也给妈考个清华,让你妈也长长脸。

妈,这一年连学费带住宿费得好几千呢!

不怕,有妈呢!你只管好好学习。

父亲踹开门,走进来,我一直纳闷,他的手好好的,却为什么总用脚开门。

母亲把通知书递给父亲,父亲没有伸手,只是就着母亲的手扫了一眼,“哦”了一声,随后,又“嘁”了一声,一个丫头,读那么多书干嘛使?

母亲有些不满,我听说这个高中升学率可高了,将来丫头能上个好大学也不一定。

读了大学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嫁人,给别人家挣钱去了!

母亲不再说话,母亲嘴笨,她从来没有说赢过父亲。

当夜,我就听见母亲和父亲发生激烈的争吵,母亲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很坚决,这是丫头读高中的钱,你不能动。

读什么高中,初中毕业就挺好的了,让她出去打工!是父亲的声音。

丫头学习好,不能耽误她,这是一辈子的大事。

我管不了这么多,我们老板说了这是个赚钱的买卖,投的越多,赚得越多,你赶紧把钱给我。

你这些年一分钱也没拿回来,净往外拿钱,你挣得钱呢?

我不是说了吗?在股市里套住了,等解了套就有钱了,到时候你就等着在家数钱吧!

以后的事我不想,我就想现在,现在这些钱是丫头读书的钱,你就是打死我,也不能动。

隔壁的房间传来沉闷的踢打、碰撞声,有东西撞在床头又弹回的声音。

我把头蒙在被子里,嘴里是腥、是咸、是酸、是苦。

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一幕,我后悔,当时的我为什么不冲出去,杀了那个畜生,当时的我一米六零的个子,还不到七十斤,我和母亲加起来都没有二百斤,肯定敌不过那个足足二百斤的“猪”。

对,我用“猪”这个词,我甚至都觉得把“猪”这个字用在他身上,都玷污了猪。

在母亲拼死保护下,我得以去市里读高中。

高一下半学期,学校要交一笔资料费,要得急,我赶不回家去找母亲要钱,当时的父亲就在市里某个厂子里上班,情急之下,我去父亲那儿碰碰运气。

七拐八拐,七绕八绕,东问西问之下才找到父亲的住处,是的,我到市里读书快一年了,父亲从没有到学校看过我,我们甚至连一次面也没见过。

等我绕到父亲的住处,我才惊觉父亲的住处就在我学校的东面,走路用不了十分钟。

古铜色的防盗门,门上还贴着春节时的对联,门的正中央一个大大的双喜字,满腹狐疑的我哆哆嗦嗦敲开门,开门的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她看着我,说话冲的很,找谁?

一个男人紧跟着走出来,光着膀子,腰里系着花围裙,右手一把铲子。

是!父亲!

我身体里所有的血“哗”的一下子窜到头上,我张大嘴,想喊,想叫,想嚷,可是,喉咙却像被人紧紧扼住一样,喘不过气来,我两只手抠住自己的脖子,想掰开那两只无形的手,那两只手却越勒越紧,四只手在搏斗,在战争,在你死我活的抢夺我的脖颈,都在试图占领它。

快要窒息的时候,我眼里都是那条花围裙,围裙上的小熊一只一只活起来,跳出来,在我的眼睛里,在我的手上,在我的鞋上跳跃、尖叫、怪笑。

等我重新清醒过来时,我发觉自己抱住路边的一棵树,哗哗大吐,那个人没有追出来,是,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称我的父亲为“那个人”。

很容易就能打听到那个人的情况,去厂子里一问就一清二楚。

原来那个人所谓的投资,所谓的股市套牢,都不过是个幌子,骗我母亲的幌子,在我出生的第二年,他就和别的女人同居了,那个女人已经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他们在市里还买了房子、车子。

我想不通那个人已经有钱了,为什么还要觊觎母亲那点钱。

事实告诉我,善良人的善良限制了对人渣的想象,所谓“人渣”就是不断挑战善良,突破底线,不,人渣没有底线。

等我再回到教室时,我满眼都是那只尖叫、怪笑的小熊,我一个字都读不下去,我甚至都不能朝东面扭头,一扭头,我就看见那个大大的双喜字。

无论母亲怎么逼问、拷打,我都义无反顾地退学去外地打工。

细想起来,我那时候才十七岁,一个饱经沧桑却仍旧稚嫩的孩子,我满腹心事,在外地打工,什么都干过,售货员、理货员、流水线工人、房产中介,我迷茫、犹疑、孤独、敏感、多刺、惊惧,常常在夜里被噩梦惊醒,梦里一只斑斓猛虎张着血盆大口要吞噬我。

如果不是母亲病重,或许我一生都不会再见到那个人。

母亲因食物中毒住院,中毒很深,等我赶到医院时,大夫已经给母亲下了病危通知书。

我惊讶的发现那个人坐在母亲的病床前。

为什么会中毒?我盯着母亲插满管子的脸。

不小心吃了毒蘑菇,那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我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那你怎么没事?

我不吃蘑菇呀!你知道的呀!

是吗?我冷笑一声。

我握住母亲的手,呼唤了一夜,母亲第二天清晨奇迹般地醒过来。

那个人只是在床头看了一眼,就踪迹全无。

原来那个人赶在下雨时回家为母亲采了一篮蘑菇,专门为母亲做了一顿饭,吃饭前,那个人提出了离婚,理由是,感情破裂,母亲自然不同意,饭后母亲就因食物中毒被送进医院。

您为什么不同意离婚?我问母亲。

你还没成家呢?我要是离婚了,怕你将来不好找对象啊!

我望着母亲,我得承认,多年的辛苦劳作把母亲折磨的迟钝、近乎呆滞,或许她自始至终就没有发现那个人的事,她的心里只有我,只有我这唯一的亲人。

我实在不忍心让她饱受磨难的身体再经受精神上的摧残,话在我的舌尖上转了又转,硬生生又被我咽回肚子里。

我真后悔这个决定,如果当时我劝母亲离婚,或许就没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仅仅四个月后,母亲又一次病重住院。

这一次,我又在母亲的病房里见到那个人。

这一次,母亲是头痛、呕吐、出汗、胸痛,呼吸困难。

怎么回事?

我不清楚啊,那个人坐在另一张病床上。

我望着那种油腻腻的肥胖的脸,胃里一阵阵翻涌,那目光里分明闪过一丝奸诈,尽管那肥腻的脸上是悲悲戚戚,我相信我的眼睛不会欺骗我。

第二天的晚上,我把那个人叫到医院最高建筑的楼顶。

说吧!

说什么?

这是两个敌人之间的对话,一问一答之间,谁都没有一丝温情。

说说你是如何投毒的?

你胡说什么?他几乎要跳起来。

我笑笑,不说投毒的事,单说你重婚,转移财产,就够判你几年的,难道你一点儿也不害怕?

他犹疑了几秒钟,肥腻的两腮“啪嗒”一下掉了下来,瞬间就转成一副悲戚的神情,丫头,你知道,我和你妈没感情。

没有感情当初为什么结婚?

当初?他的脸上悲戚加重,当初我自己认识了一个人,你爷爷不同意,嫌弃她家里穷,你奶奶托人介绍认识了你妈。

我心里一动,那个人是不是就是那个人?

他点点头,显然明白我说的是谁。

既然已经这样,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妈离婚?

我说过好多次,你妈不同意。

我听说你炒股赚了不少钱,本钱就是我妈陆陆续续给你的吧?我说出自己多年的疑问。

一提到钱,他的声音高起来,胡说!我哪赚到钱了!你听谁说的?

没赚到钱?凭着你那点工资,能在市里买房、买车?

他一时语塞。

这么多年你没离婚都过来了,为什么现在着急离婚?我疑问重重。

他低着头,沉默了足足有十分钟,等他再抬起头时,满脸都是眼泪,丫头,和你说实话吧,她跟了我十几年了,我不能辜负她,我得给她一个名分,两个孩子也要上学了,我不能让我的儿子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来。

哈哈,我大笑起来了,眼里却满是泪水,真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可是我妈呢?我呢?这些年,你在我妈面前是一个好丈夫吗?在我面前你是一个好父亲吗?

他不说话。

我知道,就因为我是个女孩,你不喜欢我。

他没有反驳。

其实早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感觉到爷爷奶奶还有他一点也不喜欢我,甚至还有几分讨厌我,以后的事实逐渐验证我的猜测,一直到今天,他用沉默给了我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望着他,也沉默着。

他那张肥腻的脸在夕阳的余光里泛着油光,我想起他每次找母亲要钱的嘴脸,想起那只跳跃的小熊,如果不是他,说不定我现在就坐在大学的课堂里读书,而不是到处去打工,如果不是他,我还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而不是现在像一个刺猬一样,全身充满戒备,不敢去爱,更不敢被爱。

他见我不语,脸上换了一副表情,语气缓和下来,我从未听见他这样温柔过,也是我糊涂,不过丫头,你放心,等你结婚,我一定给你一笔钱,我也会补偿你妈,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你相信我。一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不得不承认,他的演技真好,那一刻,我差点就信了他。

我掏出一个药瓶,我知道我妈倔,不会轻易和你离婚,但是你也不能下毒害她!

我接着说下去,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你知道我妈胃不好,总吃胃药,所以你偷偷把我妈的胃药换成消炎药,然后你又引诱我妈喝酒,消炎药和酒会产生反应,会要人命,是吧?

我一口气说完,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几乎不等我说完,他突然跃起,一步就蹿到我面前,伸手夺下我手里的药瓶,随后把那个药瓶远远抛出去,药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知去向。他的动作迅速、简洁、行云流水、没有一丝迟滞。

我呆住,望着他,他冷笑一声,你有证据吗?

你妈倔,不光倔,还笨,这么多年竟然都没发觉,还说什么离婚丢人,怕你找不到对象!笨!一个笨女人!一个又老又丑又笨的女人!从结婚的第一天起,我就讨厌她,她有钱也不会花,那是她傻,她愿意把钱给我花,还有你!随你妈!死倔死倔的!你看你的眼睛,就是现在,就这样,和你妈一模一样,我讨厌你们!

我望着他,他是一个人吗?不,他不是,他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狼。

我想哭,可是却没有泪水,为这样的人哭,不值得!

我走进派出所,掏出一瓶药。

那个人扔掉的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瓶药,我不敢相信他会下毒,当我问清大夫母亲得病的原因是酒精与消炎药起反应后,我抱着诈他的心态,如果他没有夺下药瓶,如果他矢口否认这件事,我在心里或许还存有一丝幻想,然而他的动作打破了我所有的期望。

原来,一个人可以作恶到如此地步。

案件很快就侦破了,果然他在母亲不同意离婚后,先后两次对母亲投毒。

当法官把法槌重重敲下,宣布判决结束时,那个人在被告席上转过头,恨恨地望着我,隔着几层人墙,我都能感觉到他的恨意,如果眼光能杀人,他早就杀死我无数次了。

我回望着他,内心竟然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从此,这个人将要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我握住母亲的手,走出法院的大门,一缕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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