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西园寺,我更喜欢称其为“西园”,这里有两个原因:其一,说起西园寺,我就想起日本维新时期著名 政治家西园寺公望 ,一般书上都称他为“西园寺”,跟苏州这个寺院刚好是同一名称,为了区别起见,我宁愿把西园寺省称为“西园”;其二,苏州是以园林闻名天下的,西园寺其实也是一个小型的园林式的寺院,在苏州,无论是地图还是公交车的牌子,都将西园寺标为“西园”了,省称了一个“寺”的西园,听起来很入耳,走了一趟后,便会发现这种叫法也有其道理所在,与其他佛教丛林很不相同的,便是这寺里面的布局巧夺天工,自身便是碧水曲桥与佛教堂殿的结合体。后来去查了书,这里果然曾是苏州一园林,是明代嘉靖年间徐泰所建的宅园,“西园”的名称便是由此而来,以别于徐泰所建在附近的东园(即现在的留园)。对于沉缅于园林艺术的苏州人来说,西园寺与其说是园林化的寺院,倒不若说是佛教化的园林了。
来苏州之前,佛教朋友多次叮嘱我,到了苏州,就去借宿西园,环境幽雅,而且住宿相当的便宜,但是终于我没有选择住在寺院里,因为我担心到了晚上,寺院的大门会关闭,这样我便无法出去观赏苏州的夜景。
我对佛教饶有兴趣,但是对佛教建筑,我必须承认,自己是很不具备欣赏的眼光,甚至是在西园观赏镇寺之宝——罗汉堂的五百罗汉——也觉索然寡味,其实这五百罗汉堂有七百多尊罗汉的塑像,各方罗汉或喜或怒或静或动或威或慈,初看几尊还有用些艺术的眼光来看待,最后成了走马观花。如果说我在罗汉堂有什么异样的感觉的话,就是走在罗汉堂的深处,过道空无一人,我的脚步声象在大堂中回荡,竟突然涌出身在佛界的念头,心灵有种水波不兴的静谧和安恬,似乎要褪去精神的外裳,抖落附着于俗世的尘埃,刹那间虔诚如一扇打开的门,伸手可触,狭小的空间拓展为空灵的大地,有了这种感觉,大概我也算是有些佛缘的人吧。
出了罗汉堂,便想领略一下西园的风景,咦,一时间竟然找不着那一簇园林的所在,在寺里逛了两圈后,才发现左侧有一道小门,写有“放生池”的字样,便进了门,走过一道走廊,原来果然是别有洞天!眼前便是一簇极美的园林,园林以一宽敞青池为主体,中央是一道曲桥,走到桥上,两边莲花掩映,既是放生池,少不了鱼鳖成群,鱼则群游于莲枝桥柱,鳖则或浮或潜,四脚乱扒,甚是可爱,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极蹩脚的对联:“鲤鱼围莲争新气,王八浮水看生人。”呵呵,反正我也自得其乐吧。曲桥接着的湖心亭写有“月照谭心”,只是现在没等到月亮,怕是体会不了那种清幽的境界了。从园林规模上说,西园远不及拙政园或狮子林,拙政园随便停驻一处,都会在任一角度发觉特殊的美,而狮子林则有峰回路转、变化不绝的景象,但西园却也有自家特色,更少了人工刻意雕着的痕迹,而于平淡中暗藏自然的风韵及盎然的生机,倘若在此读经诵佛,倒不失人生之一乐事。
来西园之前,我特地对西园作了一点了解,西园在寺院中有一个非常特殊 之处,西园寺本身是一个佛教学府,这与国内许多名寺是一样的,但西园独树一帜之处,在于这学府能向俗家人或居士开放的,以佛教寺院而招收非僧侣的学生,在全国只此一家,但西园寺对俗家人的招收条件是相当高的,必须要经过严格的考试方能入学。由此突然想起以前欧阳竟无的金陵内学院,可惜已是尘封的历史,但西园寺似乎让我看到一些金陵内学院的影子。
在西园寺山门,有“戒幢律寺”四字赫然,这里原本是律宗的道场啊。不过现在的汉地佛教,这些宗派的差分已经是极小,甚至没什么差别了,在学理上都兼容并蓄,而且基本是都是行归净土了。西园寺还是太虚大师人生佛教的积极倡导者,践行太虚大师“仰止惟佛陀,完成在人格”的理念,这似乎与寺院自身极具人性化的设计思路是一脉相承。不过时代不同了,佛学凋零,教亦不盛,西园寺能在学问上走多远,这怕是要拭目而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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