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 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 却上心头
<二>:夜来沈醉卸妆迟,梅萼插残枝。酒醒熏破春睡,梦断不成归。
人悄悄,月依依,翠帘垂。更挪残蕊,更拈馀香,更得些时。
<三>:风柔日薄春犹早,夹衫乍著心情好。睡起觉微寒,梅花鬓上残。
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沈水卧时烧,香消酒未消。
<四>:风定落花深,帘外拥红堆雪。长记海棠开后,正是伤春时节。
酒阑歌罢玉尊空,青缸暗明灭。魂梦不堪幽怨,更一声啼鴂。
<五>: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挪尽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
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
<六>: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七>:【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著窗儿, 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者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八>: 【念奴娇·春情】
萧条庭院,又斜风细雨,重门须闭。
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
险韵诗成,扶头酒醒,别是闲滋味。
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
楼上几日春寒,帘垂四面,玉栏干慵倚。
被冷香消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
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多少游春意!
日高烟敛,更看今日晴未?
【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
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
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最有代表性的是《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以重阳佳节,夫妇不能团圆,只好黄昏之后独饮赏菊入题。“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自己对丈夫的思念,已是憔悴不堪,甚至比瘦弱的菊花更见枯萎。
更有那《好事近·风定落花深》“长忆海棠开后,正伤春时节”,及“酒阑歌罢玉樽空,青缸暗明灭”。再如作者的《浣溪沙》:“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沈醉意先融,疏钟已应晚来风。瑞脑香消魂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醒时空对烛花红。”真是醉不成欢凭添愁啊!
李清照词与酒浅析
汪 涵
中国酒文化源远流长,在上下五千年中华文明史中,它从物质与精神两方面有如水滴石穿般坚韧不息地向每一位中国人的血液中渗透着,演绎着一部回肠荡气、多姿多彩的酒文化史。
有宋一代,中国酒史上出现了一位非凡的女性———一代词后李清照。在宋代时代精神、文化氛围的哺育下,她仅存于世的45首词中(据王仲闻《李清照集校注》,存疑词作不计),直接或间接涉及酒的词作竟有24首之多,约占其全部存世作品的53(其中直接出现“酒”字15次,出现“醉”字9次,另外还有“琥珀”、“绿蚁”、“玉酎”等酒的代称或别名,“尊”、“玉尊”、“金尊”、“杯”、“盏”等酒器的名称)。身为一名女性,其词与酒的关系如此密切,不能不令人惊叹。下面拟从闺中意绪和雅士风流两方面进行探讨。
一
作为一名受到良好教育,“才力华赡,逼近前辈”(王灼《碧鸡漫志》卷二)的大家闺秀,以清婉柔丽为旨归、抒写心灵深处愁丝恨缕的婉媚的词,成了清照抒发闺中情怀、排遣闲愁别恨的最佳媒介。而酒,也与花一样,成为其深厚婉约词情所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多么明快有趣令人向往的日暮醉归图!这篇题作“酒兴”的《如梦令》词,向人展示了清照少女时代富有诗情画意且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无忧无虑生活的一个片断。从中也可一窥其不受拘束、率性从真的个性。
婚后的生活和谐美好,清照曾“自谓葛天氏之民”(《金石录》后序)。在后来“屏居乡里十年”(同上)间,归来堂中的生活虽然较清寒,但他们却陶然自乐于翻书斗茶、收集整理金石书画之中。明诚在清照三十一岁时的画像上曾题赞语云:“清丽其词,端庄其品。归去来兮,真堪偕隐。”(王学初《李清照集校注》)然而,再美好的神仙眷侣生活也会由于种种原因而忧喜参半:夫妇的短暂离别、李家在政治上的不幸、她与赵的“无嗣”、赵的纳妾……所以,她早期描写春愁及“小别轻分”的词作,实际上隐藏着较为复杂而深幽的心绪。在这些词作中,“酒”既是她闲暇无聊时的伴侣,也是她排遣愁闷的手段,又颇合“花间尊前”的传统及词的“富贵气”。因此,这些不同的“酒境”交织成的“词境”充溢着一种柔丽、悲凉、深婉的美,让人愈品味,愈觉意味深长:因昨夜在急风细雨中伤春而“浓睡不消残酒”(《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在慵起后的余醉中发出了“应是绿肥红瘦”(同上)的喟叹,实际是在感叹自己青春的短暂易逝及花容的憔悴;在红艳明丽的海棠花开放之后,春天便要结束了,面对落红满地,春愁如潮水般袭来,“酒阑歌罢玉尊空,青缸暗明灭”(《好事近》〈风定落花深〉),乘着酒兴放怀歌唱后,独自面对着春夜里忽明忽暗的青灯,又沉浸在一种无法诉说的幽怨中;“东篱把酒黄昏后”(《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花香熏满衣袖,在阵阵暗香浮动、隐约透着轻愁的暮色中,在淡淡的菊花酒的清芳滋味中,她品尝着离愁别绪,品尝着孤独寂寞,唱出了“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同上)的千古绝唱!在或浓或淡的酒意中,她用清新隽永、化俗为雅的词句,抒发着自己的闺中意绪,排遣着无法消解的闲愁。但总的来说,这段夫妻生活在一起的日子是她一生中较为美好的时期,因为有更多的不幸在后面等待着她,用种种困苦磨砺着这位才女的词笔,使她的词向词学至境攀登!
南渡后,国破、夫亡的不幸降临在她柔弱的肩上,加上“玉壶颁金”、再嫁复离等事对她的打击,使她的词情更加沉痛、凄婉,而词艺则更加炉火纯青。她把自己晚年的不幸遭遇都或隐或显地表现于词中,而酒则成了她暂时忘却悲惨遭际,出离于对丈夫的思念、出离于对故土的怀念的“忘忧水”。她这时的春愁已非旧时单纯、狭隘的春愁了,而是她平生所经历的一切愁苦,已经重得连“双溪舴艋舟”(《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也载不动了;“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菩萨蛮》〈风柔日薄春犹早〉),在“飘流遂与流人伍”(《上枢密韩肖胄诗》)的辗转避难生活中,她尝尽了人世辛酸,只有酒醉之后,才能忘记自己身处异乡,如浮萍般无依无靠的处境,但这又是何其艰难之事;“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永遇乐·元宵》),虽在元宵佳节,却无心情游玩赏灯,孤独寂寞、国仇家恨的折磨,使得她“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同上),只想在帘幕后静静地听别人的欢声笑语,在无力自拔的愁苦中暂时获得一丝安慰;在冷清凄惨的心绪中,在秋风的阵阵吹袭下,“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声声慢》〈寻寻觅觅〉),身体已经经受不住秋风秋雨的打击,心灵更是受够了种种磨难,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令人发愁,“怎一个、愁字了得”(同上)!
二
清照就是这样如泣如诉如怨如叹地抒写着自己作为一名女性,在乱世飘泊中的种种意绪。苦难造就了她的词才,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有宋一代学术文化极其发达,但由于国势孱弱及退缩型、封闭型的时代精神,形成宋人秀雅、深微、沉静、含蓄的26性格及清雅潇洒的审美倾向,其酒风也是闲雅清旷的。
清照出生于书香味极浓的士大夫家庭,由于其家庭风气比较宽松开明,再加上出色的记忆力及与生俱来的文学感悟力,使她不仅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且达到了极高的造诣,“出言吐句,有奇男子所不如”(魏仲恭《断肠诗集》序)。她在诗中曾吟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乌江》)、“欲将血泪寄山河,来洒东山一杯土”(《上枢密韩肖胄诗》)这样激昂慷慨、悲壮沉雄的诗句。而其词,虽然“别是一家”,但也非一般闺帏中人所能比拟,而是典雅高华、充满书卷味的,体现出一种雅士风流。
在《多丽》这首咏白菊的词中,她以白菊自喻。而这朵被“无情风雨”揉损的白菊,没有“贵妃醉脸、孙寿愁眉、韩令偷香、徐娘傅粉”这样妖娆俗艳的花、叶、香、色,她自己这位略带醉意、神情落寞的闺中妇人也不同那些胭脂俗粉,“细看取,屈平陶令,风韵正相宜”。不仅因为屈原、陶潜皆爱菊且性情高雅,而且因为二人皆为失意退处之士,以之比拟白菊,暗示自己闺中的失意,自然含蓄蕴藉。词末的“人情好,何须更忆,泽畔东篱”可以为证。其“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更是以隐居山水田园、饮酒为乐的陶潜比拟在重阳佳节孤独无依、寂寞无聊,却情怀高洁的自己,在高士情怀和微微的醉意中,她领略着一种特别的美。
当她思念远方的丈夫时,不直接说明,而用“非干病酒,不是悲秋”(《凤凰台上忆吹箫》(香冷金猊))含蓄暗示出。诗酒之风自汉代以来便与文士有了不解之缘,而“悲秋”历来是“志士”才有的。她的词中写酒,本身就是一种雅士风流,更何况再用上“悲秋”二字?她写春愁,思念与丈夫在一起的美好时光,用的是“酒意诗情谁与共”(《蝶恋花》〈暖雨晴风初破冻〉)。可见她不仅把丈夫看成精神上平等、才学上可以相互切磋的志同道合的朋友,并且也希望他以同等情怀对待她。她希望和丈夫“共赏金尊沉绿蚁,莫辞醉”(《渔家傲》〈雪里已知春信至〉),因为“此花不与别花同”(同上)。“险韵诗成,扶头酒醒,别是闲滋味”(《念奴娇》〈萧条庭院〉),她打发无聊时光的方法是饮酒、作诗。
在咏芍药的《庆清朝慢》中,由爱花而生惜花之情,为了不负春光,她把酒自斟,“金尊倒,拼了尽烛,不管黄昏”,令人生“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之感。她爱花,不仅喜欢高雅淡泊的菊花,也喜欢独傲霜雪的梅花,“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清平乐》〈年年雪里〉),“夜来酒醉卸妆迟,梅萼插残枝”(《诉衷情》(夜来酒醉卸妆迟))。
南渡后,她仍然保持自己的高雅情趣:“酒阑更喜团茶苦,梦断偏宜瑞脑香”(《鹧鸪天》〈寒日萧萧上锁窗〉),仍以陶令自喻:“不如随分尊前醉,莫负东篱菊蕊黄”(同上),不过消解的却已是比其早期更深广的忧愁了。
她饮酒从未有唐代文士的豪饮风尚,或是“小酌”,或是“三杯两盏淡酒”。她也许并不在意于以酒来浇胸中的块垒,而是“未成沈醉意先融”(《浣溪沙》〈莫许杯深琥珀浓〉),在或浓或淡的酒意中品尝着人生的况味。是在追求一种境界、一种感觉,是在自己营造的酒境中构思着更加深邃含蓄的词境,是在静谧、内敛的心态下细细体验诗酒的“雅”情,在酒的神力相助下,增添其敏锐的诗心和智慧的灵光,从而把生活的一切苦痛都凝成美的结晶,体现自我的人生价值。
总之,清照词中的酒意是闺中意绪,也是雅士风流,这其实是二而一、一而二的问题。它体现了清照作为一名女性,是在用词表达女性的心灵,抒写闺中意绪,不仅展示了女性独特的美,而且是以自我为中心———而非以男性为中心———展示自我的需求和愿望。同时,她又是一位遗世独立的闺中佳人,“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鹧鸪天》〈暗淡轻黄体性柔〉)。她才情横溢、学养渊厚、闲雅清旷、风流倜傥。正如明人杨慎所说:“宋人中填词,李易安亦称冠绝。使在衣冠,当与秦七、黄九争雄,不独雄于闺阁也。”(《词品》卷二)
晚年李清照的词表现故国之思的占有相当的比重,虽然孤独一人在外,回家也无人理解她,但是,故国的情思则永驻于胸,不能忘怀。如《菩萨蛮·风柔日薄春犹早》“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沈水卧时烧,香消酒未消”。除非在醉时才会忘却故乡,但醒来便会更添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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