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妖》 作者：佚名
我没有名字，它们说，我们都是波尔特精灵。
但是我不管自己的名字、或是身份，我也不管别的波尔特精灵是如何生存、我甚至不太愿意理它们的游戏规则。
波尔特精灵就是守护一座又一座大房子的小妖，帮助照管大房子的女佣打扫和整理。波尔特们只能藏在阴暗的角落，帮助那些女佣们。这种精灵的由来很特殊也很恐怖，本来在做人的时候是这个房子里某个家族的一员，但都是遭遇了不同的毒手，惨死在这个房子的某个角落，于是就变成了宅妖。
说白了，波尔特精灵就是一群冤魂。
别的波尔特精灵告诉过我，我们的帮助不是无偿的，那些女佣必须要对我们恭敬。虽然她们看不到我们，但是都知道我们的存在。所以我们的食物都是她们供给的，如果她们敢偷懒或是对我们不认真，我们就用各种办法，直到主人将不称职的女佣赶走。否则，我们这些波尔特就不能生存。我们的依靠就是我们惨死的地方，也是我们守护的地方。其实，这里真正的主人，是我们。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对这里的女佣玛利亚有一丝的伤害和怨恨，即使有的时候因为她的粗心没有为我准备好晚餐，我也舍不得让她走。没关系的，我是那么小，而我不需要她特别的照顾。我喜欢帮她做事情，从清理灶台上的灰，到把小孩子们乱丢的东西重新归位，我都愿意为她做。
因为，我是那么地爱她，虽然，她曾经那样地对待我。
我喜欢看玛利亚每夜在灯下缝补衣服的样子，那时的她显得那么慈祥和善良。我想象着她的手抚过我的头的感觉，每次都会想到泪流满面--如果我有泪的话。
我没有想过伤害她，但是每次当玛利亚入睡的时候，我都会长时间地在她床边注视她很久，有的时候忍不住了，就直接爬上她的床，蜷缩在她的怀里。玛利亚不会感觉到我的存在，但是我能感觉到她怀抱的温暖。
那时候的我，真的很幸福。
我帮助玛利亚干的事情越来越多，当冬天来临的时候，无聊的玛利亚会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自言自语。后来我发现，她不是自言自语，而是在和我讲话。她知道我的存在，她还想我陪她说话呢！我高兴极了，一开始怕吓到她，但是发现她很愿意和我交谈，我就缩在她卧室的房梁上和她讲话。
"我叫玛利亚，你呢？"
"你就叫我波尔特吧。"
"你们都叫波尔特，你没有自己的名字吗？"
"……没有，我的妈妈没有给我起。"
"你的声音显得你年纪很小，还有些说不清楚呢。"
"嗯，我是在变成精灵以后才学会说话的。"
"波尔特，谢谢你，我很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玛利亚。"
……
漫长的冬日在我和玛利亚的对话中过去了，可是她最近却遇到了麻烦。主人的太太最近丢了一串珍贵的宝石项链，一口咬定是玛利亚拿的。看着泣不成声的玛利亚，我极端的愤怒。于是，那天老太婆要出门的时候，我把她从马车里扔了出来，让她掉进了玫瑰花从。就在她被玫瑰的刺扎得鬼哭狼嚎的时候，她看到了她那天无意中掉在花丛里的项链。
"我要见你波尔特。"
"玛利亚，你疯了？你知道……"
"我知道你们波尔特精灵的来历。"玛利亚打断了我，"可是我要见你，我要好好地谢你。"
"可是，你知道，见到我时的样子吗？"
"我知道，我妈妈对我讲过……"玛利亚说，声音有些发颤，"波尔特精灵被人看到的时候，就是当初它们死去时候的样子，也许是流着血，也许是插着刀，也许是肢体不全……"她顿了一下，似乎是喘了很大的一口气，但接着很坚定地说，"可是我就是要见你！"
"你真的确定？"
"我确定！"
"好吧……"我叹了一口气，然后说，"明天午夜的时候，带上蜡烛和一桶水到地窖来看我。我就在南面窗户的下面。"
"对了，你当初是怎么死的？"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玛利亚很犹豫地问我。
"干吗问我这个？"
"妈妈说，见波尔特精灵时带着水是因为看到惨相会吓昏过去，那些水是你们用来泼醒我们的……"玛利亚费劲地咽了一口唾沫，"我希望，就算会昏过去，也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我在暗处留下了眼泪，然后再度一声长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午夜了，我缩在地窖里面。我听到了脚步声，我看到了蜡烛的晃动。然后，我看到了玛利亚，她举起了蜡烛。这一次，我没有躲，我让自己笼罩在她的光之下--
我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蜡烛从玛利亚的手中掉了下来，灭掉了。
是我吓到你了吗？是我被水泡到发白肿胀的小小的身体让你恐惧了吗？
水桶从玛利亚的手里掉到了地上，可是她没有昏倒。在黑暗中，我看到她捂着脸蹲了下去，如呕吐一般哭泣，伴着一声又一声绝望地呼号。
我又听到了，我又听到了这种哭声。三年前，当从玛利亚的肚子里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就看到她拥住我绝望地哭泣。而当她把我的脐带剪断，然后把我带到这里的时候，我还是听到了这样的哭声。这种哭声，直到我被她按在水里的时候，才从我的耳边消失……
每个人都要做一些迫不得已的事情，有的时候我们别无选择。
所以，我没有怪你玛利亚，只是我真的不该答应你和你见面。
不要再哭了，妈妈……
作者注：
宅妖波尔特精灵是在德国以至整个欧洲流传和影响十分广泛的民俗和传说，根据传说，在每个房屋的阴暗角落，都有一个当初在这个房子里被杀的冤魂变成的守护精灵，帮助家里的女仆打理房间。它们与女仆们的关系是很奇特的，女仆们必须对它们十分恭敬，否则就会面临被这个房子的主人解雇的危险。传说这些精灵会是小孩的模样，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但也有人说它们的样子就是当初被杀死的样子，十分可怕。因此女仆们要是想见它们必须要带上一桶水，以便在被吓昏后那些宅妖可以用那些水把她们弄醒。
这篇《宅妖》也是波尔特精灵故事中的一个，也是最为凄惨可怕的：宅妖与女仆相处良好，但是当女仆看到它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个波尔特精灵就是当初自己产下的私生子，当年为了隐瞒这个事实，她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活活溺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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