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上海闲话死了 别太惊讶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18
“现在上海的孩子都不会说上海闲话了,我妹妹的孩子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里都只说普通话。说上海闲话的人越来越少了,上海闲话距离消失估计也不远了。”我的同事彬哥怀着浓烈的告别口吻说完了这句话。看着他的眼神,我以为他在参加某人的遗体告别会。

彬哥的话我只同意一半——上海闲话迟早会成为博物馆语音展厅里的陈品,或是语言爱好者研究的活标本。但导致这一结局的原因绝对不能简单归咎于使用人数的锐减,而是造词能力的严重退化。

01 造词能力是一门语言的活力源泉

语言和人的身体一样,需要新鲜细胞的支持,也就是所谓的新陈代谢。新词汇代替旧词汇,仿佛新细胞代替旧细胞一般,为语言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帮助延续生命力,实现进化。

中文本身就是一门造词能力极强的语言。曹操在打败袁绍后,写了篇《观沧海》,写到兴高采烈时,用“幸甚至哉”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千年后,到了民国,抗战胜利时,人们高呼的是“万岁”;再到现代,人们只用一个字就能表达以上心情——“爽”。这就是造词的过程,曹操想不到现代人会用爽字,现代人也不会再刻意像曹操那样用繁复文字表达心情。语言就这样经过新陈代谢,实现了进步,并获得了更强大的生命力。

英文也一样。韦氏词典里每年都会收录大量新生单词。staycation / 宅度假,sock puppet / 上网用的马甲小号,vlog / 影像网络日志,每年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新词汇崭露头角。

可见,中文会造词,英文会造词,法文会造词,德文也会造词。可是,上海闲话呢?告诉我,你上一次听说完全由上海语创造出的新鲜词汇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02 上海闲话的黄金岁月

上海闲话并非天生缺乏生命力。回顾过往,它曾有过如此辉煌的时代,它也曾像少男少女一般,迷人富有想法。

清末,伴随着上海开埠,北方人,南方人,外国人纷纷涌入这种年轻的城市。他们操各自的语言,过着各自的生活。时间久了,生活开始融合,语言也跟着融合。上海的移民们对此无比热衷,甚至主动创造。上海闲话迎来了黄金时代。其中,最有味道的莫过于结合了英文的词汇。

斯别林 ——弹簧。来自于英语Spring。

老克勒 ——有派头,有档次的人。关于“克勒”有多种说法。一种是英语Color的音译。也就是衣服领子的意思。另一种是“clerk”也就是职员的音译。

汇山 ——路边。1845年,英国人在黄浦江畔建造了一个浮动码头,由于觉得该码头极其简易,就随便给它起了个名字“Way side”意指路边小码头。结果上海人再次化腐朽为神奇,将way side翻译成了颇具诗意的汇山。

昂三 ——差劲,令人恶心。来自于英语on sale,暗示说你这人人品差到只能搁在路边卖了。

瘪三 ——无业游民。有人认为该词来自洋泾浜英语中的beg say,也有认为来自洋泾浜语的empty cents(或penniless)

至于“阿三”这样的词汇,我不说,大家一定也都耳熟能详了。

改革开放以后,上海闲话迎来又一波造词高潮。

打桩模子 ——黑市上做倒卖生意的人。这些人长时间站在某一处,浑身上下抖动不停,像个打桩机。因此得名。

淘浆糊 ——形容一个人做事好马虎,爱糊弄。

可是,在此之后,直到现在,上海闲话再没有迎来造词高峰。超过20年,没有一个像样的新词汇。

03 排外是杀死造词力的罪魁

如果放宽搜索范围,上海闲话还是造出了一个新词的——硬盘。一个用来侮辱外地来沪人士的词语。伴随着上海的开放,某些上海人的内心却变得闭塞。一部分上海人开始坚持一种看法:上海闲话是上海人发明的。因此,他们拒绝在上海闲话里体现移民特色。你难道指望某句上海闲话里出现一个东北词?或者安徽词?

可令他们尴尬的事实却是,上海闲话本就是在很大程度上以宁波话为主要基础的。甚至连我们最引以为豪的自我介绍词——阿拉,以及最拿手的脏话——XXXXX,都是土生土长的宁波词汇。

为什么当年的上海先辈们能够坦然地使用宁波话作为上海语的基础。现在的我们,反而更保守了?答案很简单:我们的先辈们本来就大多来自宁波以及江浙地区。

上海闲话是移民们带来的语言。移民创造出的语言是离不开宽容与包容精神的。当现在的我们为了“上海本土精神”放弃老移民精神时,我们已经亲手掐断了上海闲话的大动脉。

“外地人,我们不喜欢,所以我们不会在上海闲话里加入外地词;外国语,我们喜欢,但我们直接用最标准的英语发音就好了,干嘛要费劲创造洋泾浜式词汇。”

这个不愿意,那个又不肯。不愿接受其他语言词汇,又不愿开创制定符合时代特色的新语言准则。当同为方言的粤语不断自我更新时,当我们的普通话以每年数十个新词汇与时俱进时,上海闲话却与其他不思进取闭关自守的方言一样,逐渐枯萎,失去创造力。

04 音调无法适应诞生的新词

更糟糕的是,由于发音的天生缺陷,上海闲话无法表达大部分的普通话新词。“神马都是浮云”。“不明觉厉”“十然动拒”“喜大普奔”等网络新词很难用上海闲话发音。这也难怪为什么新一代的上海人总喜欢在用上海闲话聊天时,不自觉地加入普通话。没办法,上海闲话的发音太难与新词汇接轨了。而从目前来看,似乎也不会有哪位人士愿意站出来,为适应文字的进步而编制新发音表。

没有创造力,没有造词系统又有严重局限性的语言有什么理由继续被使用呢?又有什么资格继续存在呢?毕竟,语言的流通程度首先在于其实用性,其次才是底蕴与乡土情怀。

如果有一天,上海闲话真的死了。所有狭隘自守又无所作为的上海人都是共犯。

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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