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愤怒与神秘:勒内·夏尔诗选》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25
文/ 思

1,夏尔深受赫拉克利特影响:

夏尔说:“赫拉克利特*强调了对立物令人激动的联姻。他在其中首先看到了和谐产生的完美条件和必备动机。在诗歌领域,当这些对立物相互融合,时而会涌现一种没有明确起因的冲击,在这其中令事物溶解的孤独行动激发了深渊的滑动,这一条条深渊以极其反物理的方式承载着诗篇。诗人的责任便是在干预时切断这一危险,或而通过某种由可靠理性验证过的传统元素,或而借助某种可以废除从起因到结果之整条路径的奇迹般的创造力之火。于是诗人得以真正看到对立物——这些纷繁的局部幻景——结出硕果,看到它们内在的谱系人格化,诗与真,正如我们所知,始终是一对同义词。”

(*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约公元前535年—公元前475年):古希腊哲学家,行文晦涩、充满隐喻和断片,并对对立物之间的共存进行了极多辩证的论述。在思想和文风上对夏尔影响极大。)

一些诗人常常称自己是世界公民,在诗里表达出无政府主义倾向,仿佛诗歌就是要跨越所以界线、冲破所有束缚,这种追求自由的酣畅和呼声为我们所爱,即便人生而自由,却往往不无在枷锁之中……

但夏尔真正了解自由的相对性和悖论,所以他澄清:

“诗人的居所最缥缈无迹;一道悲伤的火焰旋涡受命于他的白木桌。”

“诗人的活力不是某种彼岸的活力,而是一个闪耀钻石光辉的由超越性的在场与暴雨中的朝圣者组成的当下的焦点。”

2,二战时期夏尔的的战地日记《修普诺斯散记(1943—1944)》,是题献给阿尔贝·加缪的,夏尔曾作抵抗运动的游击队队长,和加缪是终生好友,维系他们友谊的,我想是文学与诗歌这根绳索,背后隐藏的社会道德热忱和责任感,以前关于自由与生活的辨证认知,催生出比多葛派更强劲有力的存在主义精神。他们是担当那个时代的一对好兄弟。(抵抗运动是法国人在二战期间为抵抗纳粹德国对法国的占领和维希政权的统治而组织起来的秘密运动,以游击战方式进行武装对抗,同时发行地下报纸,传递一手情报,救助落于敌后的盟军士兵和飞行员逃出敌占区等。)

3,比如下面是一些充满悖论与智慧的美句:

“在我们身处的黑暗中,没有一个位置属于美。一切位置都属于美。”

“与天使融洽相处,我们首要的思虑。

(天使,它在人类体内,与宗教的妥协保持距离,它是来自至高寂静的话语,是无法被估价的意义。它是肺的调音师,为不可能之物富含维生素的葡萄镀金。它熟知热血,无视天国。天使:俯身于心之北方的蜡烛。)”

革命与反革命为了再一次相互对峙而伪装自己。

短暂的坦诚!紧随雄鹰之搏击而来的是章鱼的扭斗。人类的天赋在于,他自以为已经发现了确切的真理,于是把杀人的真理转化为允许去杀人的真理。

去决定某些生灵命运的感觉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没有你的干预,生活乏味的转灵台也许不会做出多少抗拒。然而现在他们被交给了悲怆的重大时局……

在每一次共同进餐时,我们都邀请自由入席。座位始终空空如也,然而餐具依然摆放整齐。

从各个层面萦绕着一切人类之精神的想象力似乎正匆匆离人而去,当后者面对着极端任务只会向想象力申明这“不可能”与“难以接近”。必须承认诗的至高主权无法放之四海。

我爱着这些生灵,他们如此深爱他们心中设想的自由,以至于会为了阻止失去哪怕一点自由死去而牺牲自己。这是民众令人赞叹的德行。(自由意志未必存在。生灵也许会根据他的细胞、他的遗传,根据其命运或短或长的行程而得到定义……然而在这一切与人类之间存在着一块遍布意外之事与变形之物的飞地,必须守卫其入口并确保对它的维护。)

4,关于诗与诗人的言论,夏尔说:

对诗人而言存在两个时代:一个时代,诗从各个方面对他横加虐待;另一个时代,它又疯狂地任其拥吻。任何一方都无法被完全界定。而后者并没有至高的统治。

诗篇始终与某人成婚。

诗人是具有单侧稳定性的人。

诗篇从一种主观的强制和一种客观的选择中浮现。

诗篇是饱含狂怒的升腾;诗学,贫乏羊倌的游戏。

诗篇是由依然延续为欲望的欲望所实现的爱。

诗人,生者无穷面容的保管者。

诗篇的飞行线路。这条线路必须对每一个人保持敏感。

诗人不会为死亡丑陋的寂灭而动怒,却信任它那非同寻常的碰触,将万物转化为绵长的羊绒。

在无知与有知之间,在爱与虚无之间,诗人每一天都在铺展他的康健。

在重力的门槛上,诗人好似蜘蛛在空中构筑他的道路。在他奇谋的范围内,他局部地隐匿自己,却在别人眼中致命地显见。

在诗歌领域,只有从事物全体性的交流沟通与自由布局出发,在二者之间穿过我们,才能让我们感到投入与确定,从而得以获取我们独创的形式与可堪检验的特性。

与诗篇一同穿越沙漠的牧歌、狂怒人格的禀赋与因眼泪而发霉的火。紧随诗篇的脚跟奔跑,向它祈祷,把它辱骂。将它等同为其天赋的表达乃至被其贫瘠压垮的卵巢。借着夜色,冲入它的套房,最终,在宇宙间石榴的婚礼中。

作为诗人,就是对某种不安产生食欲,在现存与预期的全部事物的旋风中,他对这种不安加以使用,并在终点处,引发至福。

诗人借助深不可测的秘密不断拷打其喷泉的形式与音响。

诗人是一个向外投射的生灵与一个向内扣留的生灵的共同起源。他向情人借得空虚,向爱人取得光芒。这一对形式组合,这双重的警卫悲怆地给予诗人他的嗓音。

人类处境的某些时期忍受着某种恶冰冷的侵袭,这种恶在人类天性最败坏处寻得依靠。在这场飓风的中心,诗人将通过对自我的拒绝去补全其留言的意义,然后加入这样一群人,他们剥夺了苦难合法性的面罩,正在确保那固执的脚夫,正义之摆渡者的永恒回归。

5,同样,夏尔在“粉碎诗篇”里表达出对矛盾对立相互成全的认可:

“诞生于对责任的呼唤与对滞留的焦虑,诗篇,从它布满泥浆与星辰的矿井中升起,将近乎沉静地见证,没有任何已属于它的事物真正存在于别处,在这个由对立物组成的反叛而孤独的世界中。”

6,众所周知,夏尔的语句十分陡峭,这本书里,一些散文诗比诗歌更甚,你就像一枚被发射上空的炮弹,颠簸得犯晕,有时读得太累快睡过去了,醒来又甘愿被夏尔诗歌召唤出的内心奇景所折磨。夏尔的德语译者及好友保罗·策兰曾见证过这种犹如飓风过境的剧烈,他在致夏尔的一封书信中说:

“我一直尝试着理解你,回应你,去握住你的话语,仿佛人们握住一只手;当然,是用我的手去握你的手,在那它已确信不会错过相逢之处。对于你作品中未曾对我的理解力开启——或尚未开启——之处,我已用我的敬意与等待作为回答。”

哈哈,或许策兰感到棋逢对手了吧?(不,在诗歌家族里,我应该说他们是一家亲的兄弟,在诗歌表现的晦涩方面,策兰有过之而无不及)夏尔的诗,你处在他剧热的高情感区,及懂得诗歌语言的修饰,还是可解的,而策兰有些诗句的断裂,留下了一片无法索引其它语言方式释解的空白,这是策兰的唯一,唯一的策兰。

2019/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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