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着总归是要有所依靠的，有的人是依靠着梦想，有的人依靠的是亲情，有的人则是依赖着爱情。不管是依赖着什么，总归是好的。在绝望中信念能够给予支撑，在松懈之时给予激励。
只要信念不倒，怎样都能坚持着活下去。
距离阳光升起还有半个小时，远处已经泛起的鱼肚白昭示着新的一天就要开始。这是一个不错的天气，因为天空清澈，还能看见些许繁星。大巴车窗边的水杯随着车的晃动而抖动，里面的圆月随着晃动破碎又完整。
李老汉眼睛盯着窗外，眼神颇有些疲惫。他很想躺下去休息一会，毕竟这辆车不过才三五个人，有太多的地方能够让他休息。他是必须要休息的，不然白天没有那么多的精力让他去做那些事情，他一整个白天都不能休息。他强迫着自己闭上眼睛，可是一闭上眼睛就只能看见那个熟悉的脸，然后是那双乞求的眼睛。他从离家之后心底一直在自责，觉得自己对孩子太苛刻了，应该再对他大度些。
“还大度些？你怕不是要把他关在罐子里才好哟！”
他这么想的时候，周围的人对他这么说，李老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那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孩子。找到他，然后带他回家，然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这样他就心满意足了。
车是九点钟到的车站，李老汉下车之后先跑了趟厕所，已经五十八岁的他有些尿频，喝了没多少水就想要急着上厕所。大巴车司机已经很客气了，中间在服务站停了一次，算是对他的照顾，按照平时来说，就这么三两个人他们绝不会半路停车的。三月的天气温差已经有些大了，他费力地脱下自己的棉袄装进袋子里，因为太过用力，袋子的提手断了一根，他只能夹在自己的腋下，样子像极了一个外出务工的农民工。他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因为他知道自己靠本事挣钱，不亏欠谁心里自然无愧，况且在这里，也没人会注意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客运站很杂乱，乱七八糟的人都有，兜售东西的小贩、拉人住旅馆的骗子还有趴在板子上残疾乞讨的乞丐。
李老汉出了车站门口一直向东走，然后在一处僻静的街道口站住了，多年跑江湖的经验告诉他，可能其他地方有骗子，但是车站门口一定最多。他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然后费力的辨认上面的字迹，他认得字不多，何况写字的人写的也是歪歪扭扭。在数字化信息化爆炸的今天，他已经是个脱了轨的老人。想要查找一个地名，在手机地图上点个搜索就行了，可是他不会，他的手机也只是一部老人机，他把买智能手机的钱给孩子添了点家具；他以为自己用不到的，结果还是要用到了。
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有很多，他想张嘴问问人家路，可是大家都走得匆忙，看见他要开口的时候都躲得远远的，有的人还加快的脚步故意绕开，李老汉的面色有些窘迫。
“请问您需要帮忙吗？”
一个戴着眼镜的姑娘礼貌地问了李老汉一句。李老汉顿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差点激动地流出眼泪。
“俺，俺想去这地，可是不认识路，能不能麻烦恁给俺看看。”
他竭力地想要用一口普通话回答姑娘，可是他只会说方言，姑娘皱了皱眉，李老汉赶忙解释，姑娘看了看字条就明白过来。姑娘帮李老汉拦住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又给他指了指路之后才离开。这是李老汉到这个陌生城市感受到的第一缕温暖，要不是他要来这个城市办一些事情，他一定会好好夸赞一番。
按照纸片上的地址，李老汉找到了一栋老楼，里面潮湿的味道让他有些倒胃。那是一栋奇特的建筑，楼层都是老楼，可是防盗窗都是全新的，不知道是小区的业主们都是顶有钱的隐形富豪，还是低调的企业家，那么破的房子防护做的那么好。他在一处铁门外敲响了大门，铁门敲击的声音像是水面上的石子，一处波纹荡漾，整个池塘沸腾。听到外面的声音，很多人打开了房门，看了看那个奇怪的老人，然后一个个又都走了回去。
门开了一条缝，里面一个中年人鬼头鬼脑的看着李老汉，然后看了看周围没有人之后，满脸怒容的看着李老汉，问他有什么事情。李老汉陪着笑拿出张照片递了过去，说自己来找一个年轻人。中年人接过照片之后诧异了一下，然后立刻把照片扔了出去。
“没看见没看见，没事滚远点，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说完没等李老汉说一句话，中年人就‘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李老汉看着那个人，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阵冷笑，他心里已经判定了他的儿子肯定来过这里，不然那人不会诧异，也会如此急着把他关在门外。但是令他不安的是，那个人的神色慌张，李老汉开始联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当当当...”
李老汉又敲开了门，中年男人面带怒容的看着李老汉，李老汉陪着笑说道。
“俺没有恶意，俺就想进去看看俺儿到底在不在里面。”
说着李老汉拿出了几张票子递了过去。中年人看了看李老汉，然后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票子，狡黠地冷笑了一声，然后一把把票子抢了过去，然后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李老汉没有放弃，又去敲了第三次门。这次他敲了第一下门就开了，中年男人带着棍子面带怒容走了出来，他刚抬起手李老汉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中年男人顿时愣住了。
“俺知道恁是干啥嘞，俺不管恁干啥，俺就想找到俺儿，带他回家团圆，其他嘞事俺一概不管，俺就想进去找找他到底在不在。”
中年男人咬了咬牙，然后把门打开让李老汉走了进去。房间没有多大，但是里面坐满了人，他们大都是年轻的孩子。李老汉是晚婚晚育，看着这些和自己孩子年纪大小差不多的人，李老汉有些心痛，可是他做不了什么。李老汉在每个角落里仔细搜寻着，可是终究是没有寻到一丝一毫的踪迹，他失望地摇了摇头，然后从房间里走了出去。有个姑娘上来一下子抱住了李老汉的腿，李老汉费力的掰开她的手，然后眼色灰暗地走了出去。中年男人冷哼一声，把李老汉身上所有的钱拿走了，然后笑着关上了铁门，他还是有良心的，把那部破的不成样子的破手机扔给了李老汉。
外面的阳光还很好，可是不知怎么的，李老汉的心里很凉。
月亮刚刚爬上枝头的时候，三辆面包车停在了小区门口，里面走出十几号人来，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钢管和工具，这些人里多数人都已白发苍苍，可是他们气势毫不输给年轻人。走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真是李老汉。
李老汉站在铁门的门口，手里抡起砸水泥的大铁锤，一锤就把门锁砸了进去，然后一脚踹开了房门。里面的人从梦中惊醒，可是还没有爬起来就被人用铁锤制住，不多时一行人就被带到了客厅蹲着。
李老汉在墙角蹲着，颤抖地抚摸着墙上的字样，他认得那字迹也认得下面的绘画，那是他孩子的作品，他自己孩子独有的设计纹样。他留下了痕迹，却找不到人在哪里。李老汉的心慌了，他真的慌了，他一辈子遇到的事情不少，可是这样心慌的还是头一次。
“俺娃娃到底在哪里，你到底把他弄哪里去咯？”
李老汉面带怒色的看着中年人，中年人赶忙把中午抢来的东西还给了李老汉，嘴上陪着笑说道。
“他来这里没两天我就送他走了，他油盐不进，我没留他就把他送走了。”
中年人缩着脖子，语气低下的告饶。
“没有他说瞎话，那个孩子被他打断手脚，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一个姑娘带着哭腔说道，李老汉看了看那个姑娘，正是白天哭着抱他大腿的那个人。李老汉急地抓住姑娘的手，听姑娘诉说她所知道的一切。
“这是个传销的窝点，她是和李老汉的儿子一波骗进来的，李老汉的儿子生性倔强，被骗来到这里不服软，看到窝点的人欺负姑娘，气不过动起了手。他一个人哪里是这里七八个人的对手，当时就被打翻在地。传销的头头，也就是那个中年人，拿起钢棍一棍子就打断了他的右手。他痛苦地嚎叫着，可是他越喊挨打得越狠，最后不知道被打了多久，终于喊不出声了，他们就把他带上了面包车，拉去哪里就不知道了。”
姑娘小声诉说着，每说一句李老汉的脸就白上一分，特别是听到孩子的手断了之后，他手里的铁锤一下子，就把客厅的桌子锤了个稀碎。中年人立时被吓得尿了裤子，磕头如捣蒜，对着一群人喊爷爷告奶奶求饶。
“你把俺娃娃弄哪里去了？”
李老汉面色阴沉的看着中年人，中年人委屈的告饶。
“我没...”
他还没说下去，李老汉一个大嘴巴子就把他打得满嘴流血，然后把他按在地上一顿乱砸，要不是旁边有人拉着，当真当场就把他给打死。
“我不给你废话，你现在就带着我去找，找到了我放了你，找不到我活埋了你。”
说完便把他捆成了一个粽子，周围的人有些木讷地坐在地上，还有的感激地加入到了李老汉的队伍里。外面的人有很多，大概是他们团伙中的一个，张牙舞爪地想要进来。可是看到了几人手里噼里啪啦乱响的电棍，还有一个个充满杀气的眼神，要说他们不敢下死手，谁也不相信的。李老汉直接拉着中年人往面包车上走，有个人冲过来想要拦下，李老汉一扳手就把那人砸得满头流血，他蹲在地上哀嚎着，声音在黑暗的夜里凄厉的传导着。远处传来的警笛声，嘶哑地向这个方向开了过来，几个人对望了一眼，毫不迟疑地钻进了车里。
车子快速地向前行进着，李老汉一声不吭地看着前面的路，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把扳手，他的朋友害怕他太激动，一扳手砸死那个中年人，所以把他们分开来坐。那个小姑娘坐在李老汉的身边，不断安抚着李老汉。
面包车最后在 汽车 站停了下来，中年人被两个人架着走到了大门口，他指着一条黑暗的通道，然后吞咽了口口水。
“我把他扔在了那里之后，就掉头走了，他去哪里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晚上十点钟的车站，还有不少赶夜车的人在匆忙赶路。李老汉在黑暗的角落里一步步搜寻，可是他走了十几遍之后依然一无所获，最后只能失望地回去，此时的他像霜打的茄子，连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三层。
“这，快来这哦。”
忽然一个年轻的孩子喊了句，李老汉赶忙跑过去，可能跑得太急，也可能是脚下不稳，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五十岁的他腿脚有些不便，但是那一刻他飞速爬起，然后冲在了众人的最前面。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脏兮兮的人，他趴在板子上用一只手艰难的滑动着，看到有人来了之后，他低着头晃动着手里的茶缸乞讨。李老汉艰难的弯下腰，把自己的身子趴低，尽量保持和乞丐一样的高度。那一刻的四目相视像是等了几个世纪，他们相望着都怔住了，然后李老汉眼泪流了下来，一把抱住了那个乞丐，不，一把抱住了他的儿子。
可是此刻还不等他们有片刻的相聚，远处就来了一群人。他们走到了李老汉的身前，就要把他们往面包车上装，一边拉人一边驱赶周围的人，让他们赶紧赶路不要在这里凑热闹。十几人相视一眼，在最外圈的几个老爷子，默默地把手摸到了腰间拿出榔头、扳手之类的工具，不等几人反应过来就下了死手。对面几人也是跑江湖的，虽说当时吃了亏，可也不是吃素的人，不多时几人便扭打在了一起。混乱的场面吓得路人赶忙闪躲，几十号人当街斗殴引发的后果很严重，不多时就有警笛声就响了起来，那群人听到了警笛声四下逃窜开来，可是没跑出去多远就被警察一个个按在了地上。
李老汉一动不动地抱着自己的儿子，仿佛周围发生的事情都和他无关。
十二点的时候，派出所里蹲满了人，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裹着纱布。李老汉被一个年轻的警察搀扶着，他摔倒的那一下可能伤到了膝盖，当时着急支撑着，这一刻找到了人，整个人顿时萎靡下来，别说是跑就是连站都站不住了。这次事情闹得很大，上面也来了人要彻查严打，可这些李老汉根本不关心。
他救出来的那个姑娘，民警说要安排她回家，可是她执意不肯，她的救命恩人此刻还受着伤需要人照顾，她此时是断然不能离去的。好心的姑娘帮李老汉的儿子擦干净了脸，虽说脸洗干净了，可是他的眼神灰蒙蒙的，已没有往昔闪烁的光芒。
李老汉的儿子这些日子的经历太过悲惨，被传销骗进去之后打断了胳膊，后来被丢在了车站，不知道是幸运还是悲惨；他被车站的人救下之后，就安排在了一个小屋子里，后来才知道那些人是专门拉人乞讨的，救下了他算是对他施了恩惠，他要乞讨去还债。此刻他才明白那些人的用意，他本想回家之后打钱给他们，可是他们哪敢放人，本就是吃得那晚无本生意的买卖。为了防止他偷跑，当家的一棍子就打伤了他的腿，然后换了身破衣裳，仍在垃圾站过了几夜之后，就把让他趴在了板子上开始乞讨。他原本是想跑的，想要求助路过的人，可是周围有人看着他，他跑不了，每次求助的时候，周围的人都远远地躲开，谁都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谁都觉得自己管不了，那么多天，甚至都没有一个人为他报警。
他心灰意冷地把头埋了下去，意念一点一点消亡，终于还是妥协的在车站趴着乞讨，那个破旧的陶瓷缸子，是他最后的发声，如果不是父亲前来，可能他自己就在某个黑夜里，也就那样结束自己已经无望的人生吧。
李老汉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一把把摸着儿子的头发，那一刻他身上的煞气不再，他又变回了那个无助的老人。
凌晨三点的时候，一行人开着面包车带着伤开始往回走，一路上李老汉都抱着已经熟睡了的孩子一言不发，周围的人也是沉重的看着他们父子两人。
“女娃，你是咋个来到这了呢？”
同行的一个老汉喊了一句，女孩顿时把头转了过来，脸色微红低下头说道。
“我是在网上找的工作，说是这个地方招实习生，给五险一金月薪八千，工作环境还十分的好，转正之后工资能拿到一万二。我家里母亲身体不好，想要出来多挣点钱。现在的工作都不好找，能找到一家要自己的公司已经不容易了，何况条件还是这么好的，所以就过来面试了，没想到...”
老汉点了点头，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掏出一根烟点上，然后怔怔看着窗外出神。
“大叔，你们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都这么...这么...”
女孩说话有些吞吐，老汉笑了笑，明白她什么意思。
“怎么都这么莽，都这把年纪了，还敢这么拼是吗？”
女孩点了点头，怯生生的看着老汉，老汉苦笑地摇了摇头，喃喃道。
“你莫怕，我们都不是什么坏人，这些都是一路摸爬滚打出来的老弟兄们。这是李老汉的事情，换做是旁人朋友我们怕不会这么拼命，我们都是受过李老汉的恩惠的。想在三十年前的时候，我们一起在东北工作，那晚喝多了酒和当地人拌嘴打了起来，我们五六个哪里是对面二三十号人的对手，只能撒腿就跑。我腿脚不利索，跑了没有多远就被按在了地上，他们几个人都跑走了，我心里当时就骂了娘，他们那帮不讲义气的东西。可哪料想李老汉最后一个人回来了，一人一个板砖，愣是把我从二三十号人手里捞了出来，这都是过命的交情。别说是过来帮忙，就是豁出去我这条老命也是没什么的。”
说完老汉吐了口烟圈。旁边的另一个老汉也搭上了话，凑过来说了几句。
“李老汉是出了名的憨厚，也是出了名的不要命，为了帮朋友那都是豁了命地干。但是他万事讲理，帮理不帮亲，这也是我们佩服的地方。我们老辈子的人都讲个情义，嘴上不说心里都清楚，不像现在的屁孩子，连情和义两个字怎么写的都忘个干净。”
李老汉的儿子翻了个身，疼痛感立刻把他从梦里拉到了现实，他哼哼了两声，李老汉立刻醒了过来，赶忙查看到底哪里疼了，揉了许久之后，两人才又慢慢的进入了梦乡。车里有些不通风，女孩被烟味呛了一下，老汉反应过来，尴尬地摇了摇车窗，猛吸了一口之后把烟弹了出去。看到了老汉的动作，刚刚说话的老汉，把攥在手里还没有点燃的烟卷又塞了回去，然后嘿嘿笑了两声。老汉看了他一眼，然后也跟着笑了笑，气氛顿时缓和了好多。几个人对了下眼神之后，都闭上眼不再说话。
女孩用佩服的眼神看着李老汉，她实在是不敢想象，这样一个单薄的老人，怎么会有那么辉煌的过去。然后她又看着李老汉怀里的儿子，忍不住的叹息，他这一家的命运真是坎坷，不知道未来怎样。她是这般想着，倒是忘记了自己也是刚被解救出来的。
开车的是两个年轻人，一路上两个人换了数次座位，终于在天亮的时候开到了市区。几人走下车的时候，李老汉的母亲在门前站着，她的手哆嗦着眼泪已经流得满脸都是。年轻人打开车门把李老汉的儿子背下来，李妈妈赶忙上前搀扶着，李老汉在姑娘搀扶下也走了进来。待把孩子安顿好之后，几个人便要转身离去，此时李老汉和李妈妈从屋里走了出来。
“众友在上，请受俺李老汉全家一拜。”
说完李老汉和李妈妈在众人面前跪了下来，女孩本想上前拉住老汉，可是看到众人没有动，女孩也立在了当场不知该做些什么。年轻的孩子想上前拉住李老汉，却被他的父亲一把拽住。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莫要客气。”
说完众人也对李老汉跪了下去，然后拜了一拜转身离去。三个年轻人呆住了，然后又醒悟过来，这怕是他们那个时代的规矩，或是他们这几人之间的交情。虽说心理上不懂，可是当真是让人佩服。
女孩已经把恩人送到了家，转身要离去的时候被李妈妈拉住了手。
“我听老汉说咯，你是个好姑娘。先在俺家歇息两天，用电话给家报个平安，洗洗澡缓缓元气，俺把你送回去。”
女孩本想拒绝，可是还是拗不过李妈妈的好意，终于还是留了下来。李妈妈后来也是感天谢地，幸亏留下了这个姑娘，才让自己孩子站了起来，也算是好人好报，以后定要多做些好事。
李老汉的儿子很快就被送往了医院诊治，他的右手已经残疾了，没有办法再像正常人一样用了，脚上的伤倒是能治，起码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但是此刻他伤的不是手，而是那颗心。他是学绘画专业的，工作也是要用电脑的，他的手相当于他的生命，此刻废了的手相当于破灭的梦，他终是失去了活着的勇气。
病床上的孩子眼睛灰暗地看着天花板，然后气恼地锤着床，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可是李妈妈只能流泪，而李老汉也在隔壁病床上躺着。李妈妈不敢告诉李老汉孩子的情况，可是知子莫若父，李老汉怎么会不知道孩子的情况，他想尽了办法，可是还是解不开他的心结。两个人只能祈祷，祈祷这一切早点渡过去，但是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儿子还是被轻生的念头占据了心。
夜色撩人，一轮残月挂在当空，微风撩拨，只见那夜鸢低鸣，又有远处桃花朵朵，借着寒风散落一地，落下片片花雨。
儿子站在窗台处，看着远处的风景，嘴角上扬把脚往外移了半步。
“我想得没错，你果然是个孬种。”
一声清丽的话把儿子从窗台处拉了回来，他回头看了看那个满脸怒色的姑娘，很是疑惑地皱了皱眉。
“我说你是个孬种，有那么厉害的父亲，怎么有那么怂包的儿子？”
“我活得已经没有意思了，手废了，我的人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还不如走了一了百了。”
他面色痛苦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哭了出来。女孩有些怜悯的看着她，转而又被怒容代替。
“你的父亲拼搏了一辈子，为了救你跨越几百里，为了找到你的消息，他不惜磕头下跪。你的父亲我听旁人说了那么几句，他的人生是何等的激烈，他又是怎样骄傲的人，就因为你他又付出了多少？他为你付出的太多了，正因为为你准备的太多，所以你才这么的肆无忌惮的活着。有多少人羡慕你有这样的父亲，你却不好好珍惜。”
儿子的脸色苍白了几分，眼神的阴郁又浓重了起来。
“我哪里不知道，我现在的一切都是父亲给的，我能够这么肆无忌惮，也正是他给得太多。常人言虎父无犬子，可是我就是个犬子，掀不得什么风浪，给他丢了大人了，我还是就这么走了算了，就当他没有这个儿子好了。”
说着他就要转身走去，女孩急得把水壶一下扔在了地上，水壶的残渣碎裂一地，热水洒的哪里都是。
“你就这么为了你的梦想？你看看古来有名的大家，哪个不是为了梦想拼尽所有；马克思的窘迫的时候，他没有选择过放弃；梵高的精神折磨，他也没有轻言放弃；街边的失去双手的艺人，还能继续用双脚创作；他们都没有放弃，你凭什么放弃？你失去了右手，难道你的左手就能用了吗？难道你的双脚就不能用了吗？你说什么为了梦想，你只是自私自利，你只是自私的活着，只是逃避而已。你的父母累了一辈子，最后还要因为你再受一次巨大的灾难，你于心何忍看他们劳累，你于心何忍在看他们为你孤独痛苦？我若猜的不错，你下去之后的下一刻，你的双亲也会在同一个地方下去陪你。”
女孩喊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已经嘶哑，那双踏出去的脚终于还是收回来了。他缓缓走了下来，然后抱头痛哭。门外老泪纵横的李老汉和李妈妈走了进来，儿子看到他们走了进来，对着父母跪了下去，自己不孝，竟然受了点挫折就去自杀，希望二老能够原谅自己，未来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为二老好好尽孝。
两位老人紧紧抱住孩子，这一刻才算是真正的团圆。
阳光正好的时候，姑娘坐上了回家的车，他父母很着急带她回去，毕竟她也是受过伤害的女孩。可是听到李老汉家里的情况，终于还是让姑娘留了下来，父母的明事理，确实是孩子的榜样，影响的便是一生。
坐在车上的姑娘看着打着绷带的男孩，嘴角开始上扬，那个男孩的眼睛又闪烁起了光芒，他又对人生充满了希望。
“这次你不会继续做傻事了吧？”
男孩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李妈妈本想要多留她两天，可是考虑到人家家人的心情，还是把她送回了车站，欢迎她再回来继续做客，女孩笑着点了点头。就这么在李老汉一家的注视下，姑娘坐车回到了属于她自己的航线。
孩子的信念是绘画，可是父亲的信念是孩子，大家都在依靠着信念活着。 在放弃自己信念的时候，想想你又是谁的信念，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大起大落的事情太多。 这便是酸甜苦辣的生活，这便是曲曲折折的人生，谁的人生，是那么简单平凡的度过呢？都是在努力好好活着罢了，别辜负了自己，别辜负了爱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