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注定悲剧的人物命运解析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10-29

从西方文学中的《俄狄蒲斯王》、《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安提戈涅》、《哈姆雷特》、《安娜卡那尼娜》以及《百年孤独》到中国文学中的《窦娥冤》、《汉宫秋》、《赵氏孤儿》、《琵琶记》、《长生殿》、《桃花扇》等等,都以悲剧艺术见长,不可否认,文学的重要主题之一就是人与外在环境相互冲突的悲剧性,人自身的解放也成为人类文化的最强音。

这种文化精神在中国二十世纪的现当代文学中得到了同样的反映,从文学革命时期的忧愤的启蒙主题,到左联时期的革命与暴露,从四十年代解放区文学对于悲剧命运消退的欣喜,到十七年时期对于“新生”主题的各种阐释,从文革时期地下文学里所潜藏的郁愤与思索,到新时期文学中对于民族与个人的存在的多可能性探索与文学的多样性实践,现实生活的悲剧性应该是文学历史背后的巨大推动力之一。

《白鹿原》就以其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塑造了一批令人悲哀而又同情的人物,他们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痛苦、失望、压抑、孤寂,啃噬着他们的心灵和肉体。 在痛苦的磨砺下,他们失去了反抗和生存的能力,一步步被所谓的正义、仁义的传统文化所吞噬,最后在无奈与痛苦之中挣扎着渐渐走向生命灭亡的终点,演绎出悲剧的人生。

悲剧一、白嘉轩与鹿子霖的悲剧比较——封建卫道士封建卫道士之间悲剧


在白鹿原这块传统文化丰厚的沃土上跃着一位族长——白嘉轩。他是作品中塑造的最成功,最丰厚,最有艺术感染力的人物形象。但是,历史把沉重的文化内容沉淀在白嘉轩这个人物身上,沉重的历史负累化为他痛苦的一生。

他既是白姓一家的家长,又是原上白、鹿两姓的族长;既是一位正直宽厚的长者,又是一个封建家庭的顽固代表;他既是白鹿原上传统文化延续和传播的主要文化载体,又是一个传统文化的执行者。

黑格尔称:“谁如果要求一切事物都不带有对立面的统一,那种矛盾,谁就是要求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不应该存在,因为生命的力量尤其是心灵的威力就在于它本身设立矛盾,忍受矛盾,克服矛盾”。“特点就在于他不仅担负多方面的矛盾,而且忍受多方面的矛盾,在这种矛盾里仍然保持自己的本色,忠实于自己”。因此,我们很难对他进行一个简单的评价。

心理Tips:白嘉轩的自我与外在环境发生了冲突,产生矛盾。当他产生了自我意识矛盾,于是出现了两面性。价值系统系统与人格特征在大环境下无法协调,因而呈现出是一个勇敢而又怯弱者;又是一个仁义而又残酷者,是一个崇高而又虚伪的矛盾悲剧结合体。

巧换宝地、种植鸦片,显示他狡猾虚伪的一面;交农运动、祭神取水又体现他勇敢和崇高;善待鹿三一家,制定《乡约》,说明他仁义;严惩田小娥、白兴儿、白孝文,又显示他的残酷。但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传统文化,传统道德,传统人格在他身上的显现。面对命运,他泰然处之,百折不挠。他宽厚仁慈、不计前嫌,这一切构成了他的个性魅力。他的为人,他的处事无不散发著传统人格的魅力。

在白嘉轩心目中,他想建立一个所谓的和谐社会,即用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思想和礼教仁义的道德来维持这个社会的安定。但是这个和谐乌托邦的社会是不可能实现的(历史证明)。因此,理想的美好与现实的无奈,必然使白嘉轩的生命历程中充满矛盾和悲剧。

先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的叛逆,接着就是自己最器重的儿子的堕落,乌鸦兵,风卷雪,旱灾等等一系列的天灾人祸使的这个原本表面很太平的白鹿原陷入了巨大的灾难。这种灾难,与其说是白鹿原的灾难,还不如说是白嘉轩的灾难,是他理想的破灭,是他人生的灾难。

“当人在追求不可企及的东西时,他是注定要失败的。但是他的成功是在奋斗中,在追求中,当人向自己提出崇高的使命,当个人为了未来和未来的崇高价值而同自己内心的和外在的一切敌对势力搏斗时,人才是生活所要达到的精神上的重大意义的范例。”

心理Tips:崇高客体之所以是崇高客体,并不是因为它本身有什么特殊之处,而是因为它能满足我们的幻象的迫切愿望,满足我们内心的隐秘需求;而且崇高客体之所以是崇高客体,是因为我们与之保持了相当的距离,这个距离一旦消失,崇高客体就会自行消解,变成“鄙俗客体”或“庸俗客体”,因为它本质上什么也不是。

矛盾的爆发使他一次又一次陷入痛苦的绝境,这些灾难使这个坚强的生命体不断的受到打击,以至几乎失去生活的勇气,但是白嘉轩依然痛苦的活在白鹿原上。总之,白嘉轩这个封建卫道士,就是想以儒家的仁义道德和封建礼教武装自己,并以此来实现他在白鹿原的统治。然而几千年传统封建文化秩序一贯制的时代已经结束,传统文化的天空已经开始坍塌(辛亥革命、新文化运动、五四运动等等),他妄想做这历史激流中一隅顽石,于是他被冲垮就成为一种历史必然了。

与白嘉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奸诈、阴毒、 *** 而又懦弱的鹿子霖。鹿子霖是鹿家在白鹿原上的代表,他同样上一家之长,同样受到了封建文化的毒害。但是,与白嘉轩坚决维护不同,他对待封建文化的态度不是那么的坚决,而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卫道士。

一方面他也和白嘉轩一样主持正义公道,维护仁义白鹿原的美誉;另一方面,他又干的尽是些见不的人的勾当。他想巧取豪夺李寡妇的土地,他粗 *** 涉儿子的婚姻, *** 田小娥,设计害死了白兴儿,又把白孝文拖入了罪恶的深渊,他整死了贺老大,为谋得一官半职,他又残酷的报复了农协运动,极尽摇尾乞怜之能事。

用白嘉轩的话说:“人行事不在旁人知不知道,而在自家知不知道;自家做下好事刻在自家心里,做下瞎事也刻在自家心里,都抹不掉的;其实天知道地也知道,记在天上刻在地上,也是抹不掉的”。

不过这里要指出的是作者描写的这一个人虽然敲搾剥削乡民,私饱中囊嗜私舞弊,但他们在人格上也并非一无是处也有其重义轻利的闪光点。修建祠堂、办学校,首先支持两个孩子到城里上学,鹿子霖不但表现出他非常的组织才能,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他的英明和大度,他同样是白鹿原上受人尊敬的乡约。 这就是在中国悲剧中,“恶”的势力往往以“伪善”的正义面孔出现,这就必然地在行动上不可能剑拔弩张,反倒是温情脉脉或道貌岸然。

《白鹿原》中,白、鹿两家的明争暗斗一直贯穿全书的始终,这样一对正义与邪恶的矛盾对立体,在他们的人生道路上又存在着许多相似的地方。他们都为自己的儿女而痛苦,鹿兆鹏的拒婚,参加 *** ;白孝文的堕落,白玲的叛逆,使这两位家长在精神上都受到巨大的打击,正是因为他们子女的反叛,使他们在白鹿原上演绎著悲剧的人生。

当然这只是从表面上来看,从深层次分析,白嘉轩的悲剧源于对传统文化的盲目信仰与残酷执行而鹿子霖的悲剧源于一种非理性文化 。所以作者把白嘉轩的道德人格与鹿子霖的功利人格对照着写,目的是在思考为什么作为正义和邪恶的双方在社会的大动荡时期经历著同样的悲剧。

心理Tips:信仰的本质是相信其正确,甚至宁愿相信其正确,不在于其是否真实。所以,信仰无所谓真假,有信仰本身就是一种价值,因为坚持这种信仰使自己有所追求、有所寄托。而盲目信仰则注定是种悲剧。他们也许都预先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并极力逃避之,可结果呢,恰恰是对命运的逃避导致了自己最终的结局——应验了它的命运。

一味地摇摆不定,亵渎传统文化,固然也很可悲;但是,一味地固执维护,积极推崇,同样也会给人带来灾难。白嘉轩是社会的宠儿,他维护了社会文化而鹿子霖是社会的弃儿,他玩弄了社会文化。但是,在一个制度和思想到了末路的时候,他们的这两种人生观和世界观是都要受到打击和毁灭的,都要经历悲剧的人生。悲剧的解决就是使代表片面理想的人物遭受痛苦和毁灭。就个人来讲,他的牺牲是无辜的,但是就整个世界来看,却是罪有应得,足以伸张“永恒正义”的。当白嘉轩看到疯癫的鹿子霖的时候而老泪纵横的时候,他既是为鹿子霖的悲剧命运,同样也是为自己的悲剧命运流泪。至此,这两个生命都完成了他们悲剧人生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