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红楼(五):他们是须眉浊物里的“清流”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06
宝玉的经典名言是: 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 红楼中的男性,或薄情愚蠢,或刚愎自用,那些所谓的仕途经济,在曹雪芹的心中,也是虚妄和可笑的,不过倒底有那么几个靠谱的男人,是须眉浊物中的“清流”,让人觉得天下的丽质女儿,总不致于都被糟蹋,我来盘点,欢迎拍砖!

薛姨妈进京时,合家老小住在梨香院,呆霸王薛蟠起初是不愿意的,因为梨香院和荣国府甚近,他怕受约束,但很快就和贾氏子侄打成一片,每日声色犬马,寻花问柳,也就不想着要搬走了。可见,这些本家爷多是纨绔膏梁之徒。不过贾芸并无在风月场中厮混的闲情逸致,因为他父亲早逝,家运不济,整日心心念念的,是如何谋个营生,好顶名立户。

贾蔷是贾府里的戏班总监理,对于贾芸、贾蔷这些本家子弟来说,能在贾府的釆办、基建乃至文化娱乐活动方面谋点营生也算是近水楼台,红楼中对贾芸如何谋得栽花木工程做了比较详尽的描写,从中可以凸显出他的几个性格优势: 第一,务实有韧性 ,得知凤姐将活派给了别人,他并没有怨天尤人,而是积极地想办法,最后决定用香料来笼络凤姐;被嫌贫爱富的舅舅冷嘲热讽后也并没有出言不逊,而是不卑不亢地辩解。 第二,不急功近利,但善于抓住机会 ,凤姐收到香料后很高兴,但贾芸并没有当即提出请求,在凤姐主动承诺日后给贾芸派宗大活时,他立刻积极表态:婶子先把眼下这宗小的派给我,我若干的好,日后再给我大的。

贾芸想尽办法结交和靠近贾府的核心圈子,宝玉说“你越来越像我的儿子”了,本是一句戏言,但贾芸却顺水推舟要张口叫爹,确实有些谄媚,可有道是白天不懂夜的黑, 宝玉这种“富贵闲人”怎么会懂得贾芸为生计奔波时的诚惶诚恐,怎会体察到察言观色中的人情冷暖。 书中有个细节十分传神:宝玉邀贾芸好好聊聊,贾芸果真去了可却扑了空,只好“呆呆地坐到晌午”,因为这不过是宝玉随口的一句客气话。

红迷最津津乐道的,是贾芸和小红的恋情,他俩确属天作之合,因为二人的内核是如此一致,第一,二人都很上进,都在尽力为自己谋前程;第二,小红在宝玉房中受排挤后及时转投凤姐,因为她和贾芸一样,遇到挫折不气馁,懂得变通;第三,二人的口才都是杠杠的,小红的仅用了一次简短的汇报,就征服了凤姐,而贾芸说话,其实也很俏皮生动,要给比自己小五六岁的宝玉当儿子,给出的理由是“摇车里的爷爷,拄拐棍的孙子,山高遮不住太阳”。 更有意思的是,芸红恋和宝黛恋的定情过程如出一辙,都是通过通过手帕私相授受。

高鹗续写的《红楼梦》中,贾芸、贾蔷都成了祸害巧姐的“奸兄”,至少在我的心里,这是对人物的一种误读,因为凤姐是小红的贵人啊,另外,从贾芸和母亲相处的描写中可以看出,他孝顺懂事,这样的人本性应是善良的。

薛蝌是薛宝琴的亲哥哥,薛宝钗的堂弟,他的这两个姊妹都是绝色的人物,尤其是宝琴妹子,刚一场便惊为天人,这薛小妹不但模样标致,才思敏捷,而且因为跟着经商父亲四处游历,见多识广,还遇到过什么真真国的女孩,曹公彼时的笔墨花在宝琴身上了,给薛蝌的只有一句:观其形容举止,倒像是宝钗的亲兄弟。虽说寥寥一笔,但立马让人感觉,薛蝌和五毒俱全的呆霸王薛蟠绝对是两路人。

对薛蝌比较集中地刻画,都在高鹗续写的后四十回中,薛蟠在外惹事,打死了了人,又娶了夏金桂这个悍妇,让薛姨妈焦头烂额,“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也一败涂地,此时薛蝌就成了薛家的顶梁柱,全靠他四处打点走动,为薛氏母女分忧,薛蝌有责任有担当,十分尽心尽力,他曾抱怨过:看看大哥哥平时交往的都是些什么人!这说明,他不是一般轻浮的公子哥。

夏金桂既妒又泼,但对男人的品味还是有的,她叫苦不迭,为什么把我嫁给了大爷(薛蟠),而不是二爷(薛蝌),她使出浑身解数色诱薛蝌,这一幕有点像贾瑞调戏凤姐,只不过男女对调,但不同的是,狠辣的凤姐巧设相思局,让贾瑞丢了小命;而薛蝌宽容厚道,虽然心里有察觉,但处处敬以长嫂之礼,夏金贵无计可施把怒气撒在了香菱头上,怎知多行不义必自毙。

薛蝌的姻缘也是很美满的,她娶了邢夫人的侄女邢岫烟,此女虽非主角,但绝对以气质取胜,恬淡素雅,见识高远,而且因为和妙玉私交甚笃,还有几分出尘的仙气,二人婚后互敬互爱,让红楼这出悲剧有了一抹暖色。

鄙人不才,看红楼从来没看出贾政"假正经"或道貌岸然,只觉得他是一个典型中国男人,有传统儒家士大夫的原则和标准,也有中国式家长的焦虑和不安。

贾政一直用忠君爱国、克己守礼的标准要求自己,元妃省亲时,他和自己的女儿以国礼相见,隔着一道帘互相殷殷叮嘱,实为中国文化的一种奇观,元春让他“好生保养,以国事为重”,他真的很听女儿的话,居官更加勤慎,还被点了学差。

红楼中很多次聚会娱乐的场合,只要贾政在,大家都很拘谨,宝玉甚至噤若寒蝉, 但我觉得严肃古板和不解风情并不是贾政的天性,他的内心其实是细腻和敏感的,还有点小文艺,在《制灯谜贾政悲谶语》这一回中,因为迷底是爆竹、风筝、镜子这些不祥之物,他悲怆惆怅了很久,所以贾政的人格是浸淫在传统儒家礼数中,被后天塑造的。

《曾国藩家书》里,曾国藩总爱和子女“检讨”自己:啊!我最近真得很懒,很放纵,没怎么读书和写字,其实他明明非常自律,又非常勤奋, 是不是不谦虚自省到口是心非,就不叫儒家士大夫? 贾政也是如此,看到宝玉神采飘逸、秀色动人,明明心中大爱,却仍要挺着一张冰块脸;大观园初建之时,宝玉题对额一展才华,他心里也很高兴,却还要在众清客面前“畜生、孽障”地骂着,贾政就是宝玉对男性世界阴影面积的源头, 其实中国千千万万对父子关系中,都有这样的悲情色彩:一个将爱和欣赏深藏于心,另一个极力逃避直至极度叛逆。 宝玉被打了,尚且有姐姐妹妹、妈妈奶奶的垂泪抚慰,可贾政的失望与痛苦谁又能理解呢?(当然,这其中有误会的成分), 从主观上看,贾政不是个不负责的父亲,但他终究是个失败的父亲。

贾政的性格之所以会演变成这样,和他的婚姻也有很大关系,如果他娶的不是“吃斋念佛、藏愚守拙”的王夫人,而是一个像老太太这样活泼浪漫的女人,他也许会是另外一种样子。他的妾赵姨娘是个卑微可鄙到几乎人人都不拿正眼瞧的角色,但和贾政的关系还不错。在刘震云的小说《一句顶一万句中》中,人和人的关系就两种,说得着和说不着,从书中的一些细节描写看,贾政和赵姨娘,至少还是说得着的, 有人说,赵姨娘一无是处,唯下体可采,这种因素不排除,但更重要的是,比起王夫人,赵姨娘更能让他释放天性吧。

在秦可卿的丧礼上,贾宝玉终于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北静王,北静王的全称是北静郡王,《红楼梦》虽尽力架空历史已避嫌,但毕竟以清代为基础,清朝对王爷等级的划分是贝子、贝勒、郡王和亲王,因此北静王是个级别比较高的王爷了,但他和宝玉会面的过程中,并无半点架子,而是十分亲和有礼,举手投足之间,又处处流露着中式贵族的风雅和谦逊。

曹公一贯的笔法,借北静王之眼写宝玉,借宝玉之眼写北静王,二人眼中的彼此有一定的相似之处,北静王是“面如美玉,目似明星”,宝玉是“面若春花,目如点漆’,二人日后为什么如此投契,应该是在对方身上,都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书中说北静王“才貌俱全,风流跌宕”, 这里的风流不是私生活混乱,而是文采斐然、飞扬洒脱的意思 ,北静王叮嘱贾政,不要因为溺爱而让宝玉荒废了学业,因为自己在这方面是吃过亏的。果然,曾经的北静王也是个顽劣的鬼马少年,但时过境迁,虽说他仍保有些不羁的品性,但毕竟已入世,开始在府上广聚英才,开启了成为一代贤王的模式。

古人第一次见面总要互赠点东西聊表心意,比如什么汗巾子、玉佩、扇坠之类,北静王给宝玉送了一串念珠,宝玉又将它转送给了黛玉,虽说黛玉执意不收,但很多人认为这是曹公在埋伏笔,黛玉最后给北静王当了妾。讲真,北静王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不会辜负黛玉的人才心地。

林如海是林黛玉的父亲,为什么曹公让林氏家族的所有成员都难逃病弱和早亡的命运?只有一种解释:天嫉红颜、天嫉英才。

林如海的人生真的很开挂,他是前科探花,妥妥的学霸一枚。从官职上看,他是兰台寺大夫兼钦点的巡盐御史,虽品阶不详,但能当上这两种官职的,绝对是皇上的心腹和信仼之人,在古代,大理寺是最高法院,兰台寺是最高检察院,兰台寺大夫掌管官员的纠察弹劾, 有点像热播剧《人民的名义》中陆毅饰演的反贪局长侯亮平 ,巡盐御史就更不用说了,在资源有限、盐铁专卖的封建社会,这可是多少人羡慕的肥差,黛玉的出身,确实又“贵”又“富”。

上面的这些还远远不够,林如海娶到了贾母“唯一疼爱”的子女,千金小姐中的千金小姐贾敏,二人可谓红楼中排名第一的才子佳人。贾敏去逝后,他无意续弦,一心一意当个慈父,可见是个情深意重的男人。上天对好男人的馈赠是:给他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儿,比如黄老邪有黄蓉,林如海就有林黛玉,著名建筑学家,民国才女林徽音的的父亲林长民曾说: 做一个有天才的女儿的父亲,不是容易享的福,你得放低你天伦的辈分,先求做到友谊的了解。 才女的父亲,也绝非等闲之辈啊!

林黛玉的绝世才情,和家学渊源与父亲的熏陶也分不开,她从家中给小伙伴带的礼物,不是什么玩具首饰,而是毛笔。林如海对女儿谆谆教导,事无巨细,比如黛玉第一次在贾府吃饭,饭后看到丫环捧茶以为是要喝,就想起了父亲的叮嘱:饭后不宜立即喝茶,会伤脾胃。总之,虽然曹公在林如海身上用的笔墨很有限,但这个男人就两字:完美!

榜单揭晓完毕,怎么不见男一号宝玉?宝玉这个心地赤诚的富贵公子,被情字成就,也被情字拖累,他痴情、深情,专情,又多情,还是个很前卫的双性恋,但“过慧易折 情深不寿”,这样的男人只适合活在书里,并不宜室宜家,故未入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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