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在冬日蔓延。
一场凌厉的寒风过后
树枝划破了天空
世界立刻消瘦了
记忆也随之变得清晰起来
林海音想起了冬日的老北京
想起了戴着铃铛的骆驼
想起了宋妈、秀贞、小桂子、妞儿
还有爸爸的花,开了又落了
迟子建想起了她的北极村
想起为她烤瓜子的 苏联老奶奶
想起那条名叫傻子的狗
而萧红想起了她的呼兰河
想起祖父、 想起祖父的后花园
朱自清则想起了父亲
想起了父亲的背影
想起那一捧朱红色的橘子
这些久远的记忆本已模糊
可在寒冷的冬日
它们变得异常清晰
北京的冬天灰秃秃的,在胡同穿梭时,总会想起林海音的《城南旧事》,想起那个穿着红袍棉袄的小英子。冬日里,那件藏着八珍梅的红棉袄格外夺目。它(她)温暖了过早失去童年的妞儿,温暖了惠安馆的疯女人秀贞,温暖了冬日的老北京,至今温暖着世人的心。
图片《城南旧事》电影
图片《城南旧事》电影
这是作者林海音在《城南旧事》里的开篇回忆,这是她来北京的第一个冬天。 日本侵占台湾期间,林海音一家不甘在日寇的铁蹄下生活。1937年,6岁的林海音随家人迁到北京,定居在城南。30岁时,林海音又回到台湾,但童年的老北京却成了她一生的惦念。那些以为忘却的人和事,其实一直潜藏在心底。在冬天,它们会像潮水一 般慢慢涌来。
图片|浦口火车站
1917年冬天,年仅20岁的朱自清还在北京大学哲学系念书。得知祖母去世了,就从北京赶到徐州与父亲一道回扬州奔丧。 丧事完毕,父亲到南京找工作,朱自清要回北京上学。父亲不放心,执意要来浦口火车站送他。八年后,朱自清已是清华大学的讲师。但那个冬天,父亲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那一捧摊在大衣上朱红色的橘子,成了他一生最深沉的想念。
图片|朱自清一家
图二|来自LEO FLIM
在一个特殊时期,7岁的迟子建被父母送到了姥姥家漠河村。那年,她和住在村东头,人称“老苏联”的奶奶结下了深刻的友谊。因为一段 特殊的历史,苏联奶奶在北极村是孤独的,没有人愿意接近她,但迟子建却有说不出的喜欢。每次都要偷偷溜去苏联奶奶的房子,那里简直就是她的天堂。苏联奶奶常为她烤毛磕,教她识字,为她跳舞唱歌。有时虽然听不懂苏联奶奶唱什么,但那调子实在是好听。不幸的是,那年冬天,上了年纪的苏联奶奶一个人孤独地死去了。
图片|来自LEO FLIM
窗外寒风刺耳地叫,树上结满了棉桃似的花,垄沟里积满了雪,傻子狗欢喜地狂吠着,搅得雪粉扑了它一脸。对迟子建来说,那年冬天是清香而苦涩的。老苏联死了,小小的她还为姥爷保守大舅去世的消息。那个冬天,她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
图片|来自LEO FLIM
图片|来自网络
对萧红来说,冬天的呼兰河是彻骨的寒冷,但这寒冷更加让她怀念祖父,怀念那飞着蜻蜓蝴蝶,自由自在结着黄瓜,倭瓜的后花园。面对父亲的冷淡,母亲的恶言恶色,她觉得这辈子只有一个祖父就够了,只有一个后花园就够了。
1940年12月,身患重病的萧红终于在香港写成了《呼兰河传》。第二年冬天,几乎病危的她却要求好友骆宾基送她北上,她想回到家乡呼兰河,因为她要写第二部《呼兰河传》。但这一切并未如愿,对萧红来说,那年冬天成了她此生最大的遗憾。
图片|萧红
湛蓝的天空中, 一轮红日高悬, 释放出万丈光芒, 那光芒如一件无比巨大的金镂纱衣, 覆盖了整个苍苍茫茫的大地。玻璃窗上的冰花化了又冻,冻了又化,年复一年。而那遥远的记忆却连同寒冷一一在眼前浮现。冬日里,一件红棉袄、一条红围巾、一碟烤瓜子、一串糖葫芦,都会让我们清晰地想起一些人,一些事。冬日,记忆与思念都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