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知觉与意识·研究5 注视偏好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13
      心理学家之所以对知觉与意识的研究非常感兴趣,是因为它们阐述并展现了人的心理与环境的相互影响。思考一下,每时每刻由周围的各种刺激组合而成的数以百万计的信息,对你的感官进行着怎样的狂轰滥炸?你的大脑不可能对所有的信息进行加工。所以,你的大脑就要把这些大量来自感官的信息资料组织成具有一定形式和意义的单元。这就是心理学家所说的“知觉”。

      显然,你的意识水平,通常也称为意识状态,在很大程度上控制你对什么进行知觉以及大脑怎样组织这些信息。当你度过白天、黑夜、一周、一年甚至一生时,你会体验到各种意识状态的变化:集中注意力(或不集中)、做白日梦、胡思乱想、进入睡眠或开始做梦,你可能在某一刻被催眠,也有可能服用某种精神类药物(甚至是咖啡因和尼古丁等)。这些都是你的意识状态的变化,它们改变着你对周围世界的感知,进而影响你的行为。

      在知觉和意识的研究领域内,一些极具影响力又饶有趣味的研究都集中在儿童早期的知觉能力、睡眠、梦和催眠上。本章将以一项影响深远的著名研究作为开始,该研究为研究者提供了一种精妙而卓越的研究方法,可用于研究语前儿童甚至是出生几天的儿童的思维过程和知觉过程。这种方法称之为偏好注视,有助于人们了解婴儿的大脑功能以及他们是如何对世界进行概念化的;本章的第二篇研究报告包含了两项改变心理学的研究,因为它们(1)发现了REM睡眠(快速眼动睡眠)并(2)揭示了快速眼动睡眠和梦之间的关系;第三篇研究报告论述了一项非常有影响也极受争议的研究。它提出,梦并不像弗洛伊德和其他研究者所说的那样,是来自于人潜意识中的神秘信息,而是纯粹由睡眠时大脑中随机的生理电刺激所致;第四项研究是影响传统心理学思想的众多研究之一。该研究反对一种为人普遍接受的观点,即催眠是一种强有力的独特意识状态。该研究表明,被催眠的人与清醒的人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前者更易被驱动罢了。

Fantz, R.L.(1961).The origin of form perception.Scientific American, 204(May), 61-72

      如果你想知道别人对周围世界的知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就是去问他们。通常情况下,他们都会回答你。但是,你试过问婴儿这些问题吗?由于不会说话,几乎所有的婴儿都没有办法告诉你他们的想法和认识。即使能告诉你,也不会有很多,并且最有可能的是,他们完全不理解你的问题。

      如果你有机会与婴儿接触(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机会),你可能常常想:“我很好奇这个婴儿在想什么!”或者“如果这个婴儿能说话该多好……”但不幸的是,这不可能发生,约翰·特拉沃尔塔(John Travolta)的《飞越童真》(Look Who’s Talking)①系列电影除外。但是,纵观心理学的历史,对于婴儿的研究始终处于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仅本书中就包含了七个专注于婴儿的研究)。

①这是一部美国家庭喜剧系列电影,影片中的婴儿被戏剧化地赋予了成人的思维和语言能力。——译者注

      在本章中,我们将会讨论罗伯特·范茨(Robert L.Fantz)关于下面问题的一些发现:“我们如何研究婴儿的认知过程?”“我们如何真正地窥视婴儿的大脑正在干什么?知觉了什么?以及理解了多少?”

      20世纪50年代,来自克里夫兰西储大学(现为凯斯西储大学)的心理学家罗伯特·L·范茨,注意到了关于婴儿的一些很有趣的事情,但他观察的对象不是人类婴儿,而是刚孵出的小鸡。范茨报告说,小鸡几乎是从破壳而出时就能够很好地知觉周围环境,并马上开始搜索和啄食(见“小心视崖”一节,以了解更多关于小鸡的认知能力)。在某种程度上,这就意味着小鸡确实有着比人类婴儿更优秀的知觉能力,这使小鸡成为该问题的理想研究对象。但需要强调的是,当心理学家研究动物时,他们的终极目标是将研究结果应用于理解人类行为,我们将在后面进一步讨论这个问题。

      范茨之前的研究者已经证明,人类婴儿有一些初步知觉周围世界的方法,如趋向光亮、区分基本颜色、察觉运动等能力。但是,正如范茨所指出的:“婴儿不能对形状、图案、大小或体积等刺激作出反应已经引起了众多争论;总之,婴儿不能知觉形态。”(P.66)范茨对该观点表示怀疑。因此,在20世纪50年代晚期到20世纪60年代早期,他着手开发了一种新技术,以便研究者能获得婴儿知觉过程的更多细节,探查知觉能力发展的时间进程以及判定婴儿知觉技能的复杂性。他提出人类婴儿在刚出生时,并非与初生的小鸡完全不同,他们能够知觉不同形态;我们可以通过观察婴儿如何“分析”他们的世界(即他们“看什么”以及“看多久”)来证明这件事。这种被称为“偏好注视”的研究婴儿心理的方法,在心理学界得到了迅速的推广,并延续至今,带来了一场理解婴儿心理研究的革命。

      范茨通过一个简单的实验,证明了新生小鸡能知觉什么、不能知觉什么。范茨在小鸡没有任何啄取食物的经验之前,向其呈现不同形状、大小的物体,并记录小鸡啄每个物体的次数。与锥形物体相比,小鸡更多地啄圆形物体;圆形物体比三角形物体啄的多;球形物体比扁平物体啄的多,并且面对大小不同的圆形物体,小鸡更喜欢直径比1/8英寸大一点或小一点的物体。先前没有任何学习经验,小鸡就能知觉形态——很明显,它们喜欢那些更像食物(种子或谷物)的形状。

      范茨在其文章中写到,你现在可能想到的是:“当然,适用于鸟类的规律,未必适用于人类。”(P.67)他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性:鸟类知觉形态(多种鸟类都有)的这种先天能力可能在灵长类动物(包括人类)进化过程中没有得到发展,或者,也许灵长类动物在出生后,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或学习,才能习得这些能力。所以,当范茨将注意力转回到灵长类婴儿时,需要一个新的研究方法,很显然这是因为灵长类婴儿不会去“啄取”任何食物,并且即便有这种倾向,其所需的动作也未充分发育(当然,婴儿不会这样做的原因是,他们并不特别喜欢谷物和种子)。

      然而,婴儿有一种与小鸡啄食相似的行为可以作为观察的指标:他们会凝视物体。如果范茨能够用一种方法发现婴儿对一些形态物体的注视比对另一些物体的注视多或时间长,其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能区分出差异,即能知觉形态。研究从与人类基因最相似的黑猩猩婴儿开始,范茨和他的同事们发明了所谓的“可见密室”(looking chamber),大致是一个放置于大盒子里的舒适摇篮。在盒子顶端有两个开口,用于给婴儿呈现物体,还有一个窥视孔,用于研究者观察婴儿的观看行为。当研究者确定与其他物体相比,黑猩猩婴儿对特定的物体表现出系统性偏好(由凝视时间决定)时,他们开始运用相似的程序来研究人类婴儿。

      研究者没有干涉婴儿平常的安排或活动,只是将婴儿放入舒适的观察箱,给他们呈现各种各样成对的物体。婴儿的年龄范围在1周~15周。呈现给婴儿的刺激包括:立体的、有纹理的圆盘;球体;椭圆形人脸;包含杂乱的人类面部特征的椭圆形以及多种复杂性的形状和图案(见图2—1)。研究者将这些物体进行多次两两配对,观察并记录每个1分钟的试次内,婴儿注视每个物体的总时间以及在每组物体中,他们“喜欢”(注视时间长)哪个。他们的实验结果强有力地证明了:所有年龄段的婴儿都拥有知觉和辨别不同形态的能力。

      在实验的第一个阶段,研究者给婴儿看多组不同的黑白测试图对,包括:一个有靶状图的正方形和一个有横纹的正方形;一个棋盘和一个扁平的没有图案的正方形;一个加粗的十字和一个圆;还有一对完全相同的三角形作为对照刺激。结果如图2—1所示,婴儿明显“喜欢”更复杂的形态(靶状图、条纹和棋盘),且这种偏好具有跨年龄的一致性。这表明,区别这些形态的能力是先天的,出生时即可表现出来。大约8周开始,相比于条纹,婴儿更喜欢靶心;相比于扁平的正方形,婴儿更喜欢棋盘。这种时间上的延迟意味着婴儿出生后的2个月可能发生了学习,或者说脑和/或视觉系统的成熟导致了这些变化。

      与这些发现一样有兴趣的是,婴儿的能力和刚孵化出的小鸡研究之间的一个重要的联系仍不明确。如果人类婴儿出生时就具备无需学习的、天生的区分形态的能力,我们必须要问这是为什么。对于小鸡而言,答案是相当直接明了的:它们辨别形态,以便寻找食物以求得生存。对于人类婴儿而言,知觉特殊形态的先天能力如何具有生存价值呢?也许原因是相似的。范茨写道:

      换句话说,人类婴儿不用依赖形态知觉来寻找食物和生存,而是依赖他人的照料。就像小鸡可以很好地识别特定形态那样,婴儿在知觉过程中偏好人类面孔也就不难理解了。事实也的确如此。

      范茨的团队给49个婴儿(4天~6个月)呈现3个大小一样的椭圆盘。一个画有面孔特征;一个有面孔特征,但被打乱;第三个为控制盘,是一个在一段有黑色填充的椭圆盘,该椭圆盘的黑色面积与其他的两个椭圆盘黑色面积相同(如图2—2)。

      婴儿对面孔特征的椭圆盘表现出有较高的兴趣,与图2—2中的b相比,婴儿喜欢a;与c相比,更喜欢a和b,并且专心地凝视它们,几乎忽视了控制盘。所有年龄段的婴儿的这种偏好强度都相同,再次证明了基本形态知觉在出生时即有,而排除学习或发展因素。

      在这篇文章最后的研究报告中,研究者再次验证了人类婴儿知觉面孔图片的能力。呈现给婴儿6个直径为6英寸的圆盘,设计如下:(1)面孔;(2)靶状图;(3)打印页面(如报纸或者课本)的随机片段;(4)全红色的;(5)全荧光黄色的;(6)乳白色的。记录婴儿第一次看每个圆盘的时间。你认为他们看哪个盘子看的时间最长呢?如果你说“面孔”,那你就猜对了。与任何其他形态或颜色相比,他们更多地凝视面孔盘(见图2—3)。

注:黑条:8~12个月;灰条:年龄大于12个月。

      和这本书里的很多研究一样,该研究明显地改变了心理学。这里有两个原因:开创性的发现以及研究者为使这些发现成为可能而发明的研究方法。直到20世纪中期前,许多行为学和生物医学研究者都假定,婴儿出生时几乎没有任何知觉和感觉能力,只有随着个体与周围环境的互动,才能发展或习得到全部或大部分的能力。心理学上的“空白”新生儿的观点,接受起来相对简单,因为那时我们并没有可以揭示初生婴儿真实能力的研究方法。范茨提供了偏好注视(preferential-looking)的方法,打开了一扇相当准确的通向婴儿心理的门。这种方法如今被普遍地使用,它对心理学的意义就像显微镜之于生物学:当想要研究婴儿如何思考时,该方法成为研究者首选的工具之一。当然,婴儿带着大量的知觉技能来到这个世界的发现并不会降低学习和发展的重要性。但是,使用范茨的方法发现的先天技能似乎为婴儿未来的生存和成长提供了一个平台。正如范茨指出的:

      范茨的发现激起了婴儿知觉能力的研究革命。你可以看到范茨的方法的独创性对发展和认知心理学领域的影响。例如,在婴儿认知领域,一些世界领导级研究者,如伊利诺伊州大学的婴儿认知实验室的芮妮·贝拉吉恩(Renee Baillargeon)和哈佛大学发展研究实验室的伊丽莎白·斯佩克(Elizabeth Spelke),在许多研究(见Talbot,2006,作为这项研究的回顾)中大量运用了范茨的偏好注视的研究方法。此外,范茨的研究也有利于说明在吉布森和沃克的经典视崖实验(见第1章)已经详细探讨的儿童深度知觉的出现时间和发展进程。

      也许对于范茨的研究最重要的延伸,要归于堪萨斯大学的弗朗西斯·霍洛维茨(Frances Horowitz)。他发现,除了偏好注视,婴儿会对一遍一遍看相同的刺激感到厌烦(Horowitz,& Paden et al.,1972)。当你给婴儿呈现一个新的视觉图片(例如在范茨的研究中使用的图片)时,他们会在一段时间内注视它,但如果相同的刺激重复呈现时,婴儿的注视时间会减少,这就叫作习惯化(habituation)。如果变换图片,他们似乎又有了兴趣,且注视时间变长,这种反应叫作去习惯化(dishabituation)。通过结合优先观察、习惯化和去习惯化的方法论,研究者能够了解婴儿,甚至是新生儿所“知道”的周围世界的更多细节。

      例如,在最近的一项研究中,研究者想要看何时人们能够习得区分“可能”物体和“不可能”物体的能力(Shuwarai,Albert,& Johnson,2007)。你无疑已经理解了所谓的不可能物体,就是我们经常称为错觉的东西。图2—4列举了可能和不可能物体间的区别。你会对不可能物体注视时间长,对吗?婴儿也是如此。运用偏好注视和注视时间的方法,研究者发现4个月大的婴儿注视不可能物体的时间较长,表明他们能意识到这种差异,就好像是说:“我能够发现这个物体有错误,且需要尝试着指出它来!”

      这只是每年由发展心理学家和其他行为科学家所做的成百上千个研究中的一个例子,他们最基本的方法依赖于罗伯特·范茨的发现。这些方法允许我们对婴儿的大脑活动一窥究竟,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了解过婴儿的知觉和想法。事实上,每当我们再看一次,就会发现他们是“精明者”,因为他们能知觉到比我们预期的要多的东西。

Horowitz, F.D., Paden , L., Bhana, K., & Self, P.(1972).An infant-controlled procedure for studying infant visual fixations.Developmental Psychology, 7, 90.

Shuwairi, s., Albert, M., & Johnson, S.(2007).Discrimination of possible and impossible objects infancy.Psychological Science,18(4), 303-307.

Talbot, M.(2006, September 4).The baby lab.The New Yorker, 82(27), 9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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