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偶书:寻访隐士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09
松下问童子,

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

云深不知处。

——诗题《寻隐者不遇》

他住的那个小村庄

他家门口的草地

他院子的一堵墙。言归正传——隐士所居兮,参天之榆下……

    一、  多年的独孤隐士学电脑

        现在还有人对隐士的存在感兴趣吗?还有人怀疑他们是真的生活在一千年多前的环境中吗?我不怀疑,因为我的家族中就有一位真正的隐士——我的大舅。他这一生,信仰佛教,潜心读书悟道,隐居荒僻村庄,不与世人往来,自甘清静。

      说到“隐士”,这是我今年以来最深刻难忘的消息了,在网上突然间看到一条“隐士”的小新闻,打开又看到相关的当代隐士的各种消息。回三姨家后,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大舅,他半信半疑,我把电脑打开展示给他。这次的开电脑,成了一件划时代的大事了!让大舅这个老头儿变成了老电脑迷了!

      他惊得目瞪口呆!后来又听一位160多岁老和尚的讲座到天黑。第二天一早,他就坚决要学电脑了!我暗笑,电脑在这个位置放着,都7、8年了吧?他都绕道而走没想着学,结果,“隐士”成了他接近高科技的最好的向导了。

        嘿,瞧瞧大舅吧,已经是N次从开始起就坐在屏幕前搜索他要的隐士之消息了。

      大舅急切地在找他的“同党”或者是说“同道”,这对他,太重要了。

        解放初家遭剧变之后,大舅幼年起就成了真正隐居者,信仰佛教,完全躲避世事,不参与任何外界活动。后来他住的村庄的庙开启了,来了一位和尚入住,于是他有了一个信仰相同,说话知己的伙伴了,从他自己的家一出门一拐弯就是那座小庙了。但因为对外界隔绝,对更远的消息,他是知之甚少的。所以,当他听到终南山的隐士有五千多名时,而且在电脑视频上真正看到隐士的隐居情况,非常地高兴,面目焕然一新、光芒四射!他像凝视天边太阳一样凝视着电脑屏幕,屏幕上出现念经的场景,他很熟悉亲切,极其专注地凝视着……

      大舅年长我28岁,在他彻底隐居前,他负责看护家里的老幼,后来又陆续看护过外甥们的孩子们,和其他长辈不一样,他非常珍惜娃娃的天真品性,从不干涉娃娃的性格成长。这个夏天因为我来,他也时常过来,于是我常看见他把家用倒垃圾的小推车卸空后,把家里最小的光屁股捣蛋鬼装在里面,由娃娃指挥着,在外面东转悠西转悠,娃娃一脸黑乎乎泥巴渣子,但是笑得嘴巴都大张着,哇哇叫喊着,异常开心;更奇妙的是,他和这个光屁股娃娃在一起,把三姥姨的缝纫机给拆开了“大肆”研究……想起我的小时候,在冬天刮北风的时候害怕出门,就和表姐一边一个,把小脑袋藏在他的皮袄里,用胳膊环着他的腰才肯走出家门,忍不住笑了。

      他隐居已有三十年,不与外人往来,我从远方回去,他过来说说,坐坐,谈谈佛事,吃喝玩乐的各种俗事他决不参与,天黑前他必定归家。

      如今他知道世界上真的有很多他的“同党”了,我问他想不想去那些名山大川看看?他笑说,他能的时候,会踩在云朵上飘飘而行,或者张开胳膊直接飞去……

       

从外面看,大舅家的院子墙壁和他的老榆树

院子的墙壁,砖石嶙峋,年代久也……

我来是夏季,正好雨水多,大舅的院子四无人声,幽阶一夜苔生……

还有这门前的土地,无人践踏,所以苔藓纵横,清新安静……

大舅院子的一角,土墙和浓荫……几十年自成天地,不与尘世间往来

                    二 寻访隐士

      我在几天前,独自走到大舅的村庄访问他,距三姨家不远,常人走路有十分钟就到了,但我因车祸腿做了大手术,走得很慢了,而路况因为下雨而太泥泞,我只能沿着没有泥水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拣干巴路走。

      也因为我没预先通知大舅,都上午10来点了,他还在卧禅。我在栅栏外面躲着一只凶犬的狂吠,它朝我绕圈子但又被木桩子上的绳子牵着脖子,我大声对窗户喊,才把大舅老人家叫起床给我开门。他让邻居把凶犬带开,我才得以进去。

        到了这个村庄,从西面进村,大舅的房子惹眼的很,他自己不知道,村里的人也不知道,因为长年居住,人们的视觉都麻木了。整个村庄或者说是整个县区,他也是唯一把树种满了院子、种满了空地的人——据他自己说,当年种的榆树没这么多,顶多是门口这棵了,但是三十多年下来,长成粗的12株,嫩的三十多株,其它的更多小细树还不能预测它们真的长高多少了。他谦虚地替自己的榆树惭愧了一番,但我对眼前的浓绿幽深的树林子大大惊奇了一番,哇,这不就是直接到“森林”里去生活了?

      先入这个老院子吧,这个院子的进口处完全是废旧的镂空铁皮围了一圈,里面的墙是土墙和砖垒的,日久年深了,墙歪歪扭扭也不甚专业,但是墙顶可认真插满了锋利的玻璃碎片!好险,看着我就不敢摸了,这的确可以吓唬一下胆小鬼了。一门开后,是二门了,二门上锁的地方不见锁,倒填塞一块红布条?大舅解释为防止那牛、马、羊进来搞破坏,还说那些动物怕红色的。他边说边打开了锁让我进去,我被此刻的树影天光感动了,我的头顶已不见阳光,它们布满了我的脚下布满了树影空处,阴影斑驳,特别好看,那把锁沉静地悬挂着,倒影在静静的土径上,非常地妙呢!我请大舅让开,我拍了几张锁影的留念。然后我走过了一条曲曲弯弯的林荫小路,就到那个有着老花格子窗户的老木门前了。

        这时候走近了再细看他的令人震惊的粗壮老榆树吧,高度超过房子三倍还多, 绿色婆娑,枝条伸展又交错着,把大舅的院子细致呵护在一片浓荫中,还哗哗啦地和我打招呼呢。哦,这真是感动!!走到榆树下的老土房前,旧窗花依旧,支着窗户的旧棍子依旧,大舅开门让我进去,我一下子给吸引住了,赶紧在大舅没收拾屋子前拍了起来,屋子不大,光线幽暗,屋里满腾腾的,都是书啊等等杂物。

被老榆树的浓荫抱紧的大院子……

大舅挖了数年的一口水井,挖了好几年,终于出水了

      大舅想收拾一下时,我刚刚眼疾手快拍了两组,我急忙请大舅别乱动屋里的杂物——看着是杂物,但是它们在原处长年一动不动,那份静穆感就震惊我!我就觉得非常美妙了呢!这是原生态美的静物画呢!这里没有水果鲜花等等漂亮的装饰物,但是,生活赋予了杂物本身以外的意义,这个意义,出了这间老屋子老院子就极少再看见在了!因为时尚的人们急于换新的,抛弃旧的,我们很难在生活里找到这样纯粹的安宁旧物了,而我大舅和它们是一体的,长年累月存在于这个独特的空间里。直到现在大舅还在点煤油灯,夜晚灯火摇曳着荒古的氛围。

      大舅还指着柱子后面的墙上的画像框给我看,我于是又瞻仰了我的太姥姥的像片,端端正正的老妇人,穿着黑衣服,挂着首饰,眉目很平静。我还看见了童年时代的我自己呢,愁眉苦脸地和小姐妹照在一起,人家都会甜甜地笑,只有我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装不出好看的样子……

      大舅信佛,爱一切唯心主义的书,一叠又一叠的藏书,无书柜摆放,就在屋里到处摆放。光线太黑,我相机不好,没拍出来。但我这么多年确信,他是独特见解的佛教徒。

      大舅的累累古旧书一摞又一摞地摆放在屋里,他愿意看的时候,随手一抽就得;在沙发背后的供桌上,还供奉着佛主、菩萨等像,他点燃红烛给我讲解了几句。

      我环视了天花板上吊着的瓶瓶罐罐,环视了利于角落悬挂的一些似乎“无用”但是有着存在意义的物品,它们是独特的大舅的物品,每样东西的存在着,就存在着了,于是就有了存在的意义了,我能在这个空间感受到时间和信仰的存在,那样的温暖安宁。

      大舅68岁,他来这套老屋子住三十多年了,他的家什物品存在则有一辈子了吧?这些满载着岁月流芳的老物件堆放在他居住的空间,没觉得不合适,而觉得和大舅这位隐士极为相配。屋里逗留久了,在那种沉谧荒古的气氛中坐下去,我会出不来的,而我此行是不能这么做的,我的时间不够,缘分也不够,我得走了。

      这个土灶,揭起砖头,拿开这些遮盖物,点柴火,立马就能做饭的。记得22岁那年我和男朋友来大舅家,他特意给我们在土灶上炖豆腐和粉条吃,土灶上的美食格外香甜。

        我起身出门走向户外,又看见了最初的那个土灶了,大舅细心地搭了几层东西(类似木板状的物品)掩盖了土灶,他是怕风吹土压把灶搞坏了,于是这么爱护的吧;再看土灶后面的圈地上,又是浓荫密布,一口土井正被石头木板掩盖得密实,不细看不以为是土井呢,存在也有十几年了,隔三岔五打几桶水上来,够大舅自己用了。

      我沿着土路转到旁边那个院子,隔壁原来是有人家的,搬走后把房子卖给大舅了,村中的房子,就是这样的,年轻后辈不愿意久留。

        这个屋子就这样,不上锁,只顶个棍子。门口的长草和庄稼混在一起生长了。

它挡在这里很有意思,问大舅它干嘛,大舅也不知道,说来的时候就有它了。

无心成就的一堵短墙,可也没有人拆它

      大舅把这片属于自己的土地完全地圈了起来,完全种上树和“庄稼”,庄稼本指农作物等,但是这里更像一个自然物品的展示地了,而不是农家耕作区。因为大舅的无所求,于是也不提水浇灌土地,因此收成是极少的,但也是极为珍贵的了,因为纯天然的么,完全靠老天爷的那点甘霖了。这似乎是豆角吧……几块砖头塞这里,成一堵“墙”了,我看了看,觉得好玩。

大舅的庄稼地的样子就是这么有趣,混在一起,什么都有点。终于看见这样一颗瓜了,缺水的条件下慢慢长,但味道一定好极了。院子里种着大舅喜欢的农作物,混在一起,从不间苗。辨认了半天,辨认不明白是什么作物。大舅的极大好处是,如果家有植物,一定很葱茏。

                       

      这里也有小树一棵一棵地长在一起,一看就是野生的,因为不是人工手植的有规律性的行距。有一棵树下堆了一堆新锯末,我吓了一跳,这不是树遭虫患了吗?这树岂不是要死了?!是不是应该砍掉了?!大舅走来,轻轻地摇手说,不要紧的,不要紧的,这是啄木鸟在医治树的虫子呢,再医几回就好了的……他充满爱意的眼神让我相信了他说的话是真的了。(抱歉,这些个树屑我没拍清楚,这都是从树洞里落下的)

    我起身再走开,又看见树下的蚂蚁洞了,宁静地一窝又一窝,无声无息地忙着自己的活法。大舅一路走一路给我介绍这些植物是什么,豆角啊,葵花啊,土豆啊……对了,他特别感兴趣地种植着一种植物叫棉桃,可以收获一小捧棉花的呢!他兴致勃勃介绍给我看后,又遗憾天上雨水少,所以庄稼长不壮,但是这也就够了的,他不埋怨什么,倒很喜悦这些物种的天然存在给予他的幸福感。

      日久年深,树和墙长在一起分不开了。当隐士的大舅长年简单劳作,长久读书,长久安静着,头发渐渐有些白了,但是神采奕奕的,外人常常看不清他有多大年纪。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多年以来,读此诗,就每每想到他了。

2012.9.122012-09-19 08:53:09|  分类: 思履心痕随笔集 |  标签:思履心痕随笔集  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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